李睿聞言,目光落在案角藍布封皮的手稿上。
是時念上月送來的修補版《泉州雪》,扉頁寫著“謹以此書,紀念時舟、蘇昭及蘇家冤魂”。
他拿起書,翻到描寫蘇家船隊被撞沉的段落。
時念在頁邊用朱筆批注:
【泉州灣風雪大作,蘇家船隊十七艘船,無一生還。
今海產公平,冤屈得昭,可告慰亡魂。】
李睿從筆洗蘸墨,取過狼毫,在批注旁輕寫:
【冤屈已昭,可慰泉下,婉娘若見,當無憾矣。】
墨汁暈開淺痕,與時念的朱筆相映,像是跨越生死的對白。
蘇婉臨終前攥著他的手說“阿昭帶著阿念在外麵,定要幫她們”。
他這些年查舊檔、找昌阿公、護時念……
如今總算能對著蘇婉的書信,說一句“你的心願,我辦到了”。
蘇湄見李睿對著手稿出神,輕聲道:
“阿念說,等文盛之會結束,就會常回去瞧瞧。”
李睿點了點頭,旋即問起另一個問題:“這次來你不打算去見見阿念?”
蘇湄搖了搖頭,露出一抹苦笑:
“雖然我和阿念接觸的時間不長,但我看得出來這孩子是個帶刺兒的。”
“當初我若沒有勸她歸附五皇子,想必結果不會是這樣。”
時念待她好嗎?
好,但始終保持著客套的疏離,甚至完全不及怡紅院的那些人。
但她卻沒有那個立場和資格去質問時念,或許血緣親情是無可替代的東西,但……
時念早已經不需要這些。
當年是自己沒有做到保護時念,如今這樣的關係就很好,她不強求。
李睿聞言歎了口氣,一想到自己也用了好幾年的時間才換來時念的一聲“姨夫”,搖了搖頭。
“那你便在侯府住著吧,什麼時候想回去了,再同我說,我讓人送你。”
蘇湄笑著點頭:“多謝。”
待蘇湄離開,李睿的目光這才重新落回這間書房。
這書房,終於不用再堆滿查案檔冊、不用再琢磨暗中相助。
時念用自己的方式,贏得了百姓信任與皇權認可,洗清了蘇家冤屈,落地了藍星民生理念。
蘇婉當年擔心的“無依無靠”,早已被時念用“為民做事”換成了最堅實的依靠。
陽光透過窗欞,落在蘇婉的書信和戲文上,也落在李睿釋然的眉眼間。
他把書信和戲文放在一起,輕輕推到案中央,像是完成了一場跨越十餘年的托付。
“婉娘,”
李睿對著空書房輕聲道:
“阿念很好,蘇家的冤屈也清了,你的心願,了了。”
窗外的沉水香漫進來,混著泉州海產的鹹鮮,讓肅穆的書房多了幾分煙火溫暖。
永安侯府的守護,終是從“暗中支撐”,變成了“遠遠相望”。
而這相望裡,再無擔憂,隻剩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