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幫你”三個字剛出口,他就像被拔走了發條,動作都慢了下來,他向你俯身,你的手指理清他的發絲和衣帶的活結纏繞的部分,順著長發耐心得向下滑動,直到把發辮在手腕繞了幾圈,而後在他耳邊說:“你接著脫啊。”
……
這縷長發比你想象的還要柔軟輕盈,煙一樣籠在你的掌心,他在你的指令下像是剛長出了手腳,僵硬地把圍裙盤成一團,脖頸處最後的聯係,也借著你的幫助取了下來。
你叫他彆動,然後把辮子重新紮了一次。
他在整個過程裡都像是被你提著後頸拿捏了要害,不知道是不是你的錯覺,他好像呼吸都慢了幾拍,你掂著他的發辮突發奇想想看看有沒有乾枯分叉的當口,他突然問道:“你不喜歡了嗎?”
哪怕隻是一點微妙的語氣詞差彆,也能衍生出複雜的含義,你猜測這是否代表過去你曾說過這條發辮的相關評價,但這個問題很危險,你不想再來一個溫長曦。
你說:“我隻是在想你用的什麼護發素。”
他靜了靜:“我送給你……?”
你停了停:“倒也不必。”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你也不再推脫他送你一程的請求。他調整著步速,始終落後你半步,甚至在轉彎時特意避開你的影子,對於你要去的目的地,他也始終沒有發表任何評價。
你離開了溫家那棟水晶球似的彆墅,特意搬出來居住,但此處公寓的選址,就算是相較於普通居民區,也陳舊寒酸了些。在印象裡,溫煌沒有任何經濟上的困難,這處地址也許有著特殊的含義。
他看了看你,又看了眼小區風霜斑駁的大門:“你是要找誰嗎?”
你看了看地址:“我要去四單元三樓,你…”
你想逐客,他也了然,但他居然沒馬上動身,看了看斑駁的外牆,低聲說:“我送你去吧,這裡不太平。”
他這樣說,你沒有拒絕他的好意。
他看起來比你熟悉這裡得多,他甚至沒有抬頭確認過每棟樓的單元,就領著你
停在了正確的單元門口,在你還沒開始糾結要不要請他上去坐坐時,他笑了笑後退一步道:“謝謝你讓我陪這麼久,我就回去了。”
他以退為進,但你確實不清楚樓上何等光景,瞟了眼樓棟外被人踩平了的草地,你問起另一個問題:“你對這裡好像很熟悉。”
他說:“很早之前住在這裡。”
你的家和大學同一個城市,褚逐雲和他也因為各式各樣的原因活躍在這座城市,陽光落在你的發頂,這溫度是真實的,但這一切巧合得讓人隻覺得荒謬,所有人生活在陰差陽錯的命運安排裡,這就是為了故事而搭建的舞台。
你接著話頭繼續問:“那你現在住在哪?”
他好像很高興你願意關注他的動向,聽到你的問題,眼裡像是灑進了漂亮的星星,他回答:“住宿舍。”
如果說天然克腹黑,那他大概是二者兼具,注意到你無言的目光,他撓撓臉頰,繼續說:“我不喜歡這裡……已經賣掉了。”
你不了解他的故事,隻能乾澀地表達一句自己知道了,他緊接著道:“我們能加個微信嗎?”
大概是害怕讓你多想,他說道:“如果回去得太晚,請讓我送你……今天過後,你把我刪了也沒關係。”
他這麼說,你當然不會真把他用完即扔,你控製著自己的語氣,漫不經心說:“也好。”
你和他是第一次加好友,在此之前,你沒在自己周圍看見這個名字。
門鎖是普通的鑰匙鎖,你比對著鎖孔,試了兩把鑰匙後,門吱呀一聲在你眼前打開。
首先湧來的是灰塵的味道,造訪脆弱的鼻腔,你忍不住打了兩個噴嚏,捂著鼻子把客廳的窗戶打開。
就這兩步路,整個公寓構造一目了然,兩室一廳,衛生間和廚房之間的走廊是個狹窄的室內陽台,鋪了床的臥室外有個小小的陽台。另一間房關著門,你推開門看了眼,雜物堆放得七零八落,有些落了一層灰的物件也許是上個屋主留下的。
這和溫馨舒適的生活環境毫無乾係,不過那處被常用的臥室放著書桌,還有基本的生活用品,都按照你平日習慣的規律擺放,床頭櫃上擺著你會購買的小物件,淩亂但是有序,陌生卻也熟稔,仿佛麵對一位闊彆已久的老朋友。
你也許在這裡度過了很多個周末。
但是為什麼?
以溫家的財力,你若想給自己找個秘密基地,大可有更好的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