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選擇b】
在你所知道的神話體係裡，正義女神忒彌斯和丘比特都蒙著眼睛，忒彌斯的行為是為了追求公正和客觀，丘比特卻是為了盲目和感性，明明是如出一轍的行為，卻能得出截然相反的結論。
此刻你並沒有蒙住眼睛，也清楚箭尖衝向的神明是誰，凱利斯已經丟盔棄甲潰不成軍，你的箭矢也變成了無關緊要的注腳，你歎了口氣，慢慢將弓箭放下，看了眼阿瑪麗爾的笑臉：“你很失望？”
你對阿瑪麗爾算不上生氣，但也沒太多好臉色。
阿瑪麗爾搖搖頭：“我喜歡你的每一個選擇。”
你對凱利斯說：“對不起……總之，我們就這樣吧。”
這樣是哪樣，這種表達太模糊不清，就像“那我們下次見”，往往說話的人也不知道下次是哪一次，太多事情都是冬天蒙著霧氣的玻璃。
但你和凱利斯又不是分手啊。
你有些彆扭地想把弓箭還給阿瑪麗爾，祂推了回來：“你拿著也無所謂，萬一你改主意了呢。”
你有些無奈地看了祂一眼，又瞟了眼凱利斯扯緊的嘴角，凱利斯看起來就快要和一地的冰晶一起碎掉了。
“我暫時不想用它，”你強調道，“而且用這種東西玩弄人心是件很不公平的事。”
“愛哪有公平不公平的道理，”阿瑪麗爾說，“愛上了就是愛上了，哪裡還來得及做加減法？”
你說：“金箭創造的感情毫無理由，完全是強加的。”
阿瑪麗爾哼笑一聲：“傷口在自己身上，包紮還是結痂不都是自己控製的。”
祂轉向凱利斯：“還有你，這麼長時間長著一張嘴都沒解釋清楚這種事，我是不會替你說半句好話的。”
“……算了，”你受不了愛神這個活寶，“我們走吧。”
愛神居然乖順地跟著你走了，前方的長廊已經被星光照得明亮而璀璨，仿佛前方不是冥界，而是演唱會的舞台，你踩著星空走了幾步，沒忍住問阿瑪麗爾：“你剛剛說的金箭傷口是什麼意思？”
阿瑪麗爾說：“凱利斯舍不得讓傷口愈合唄，以祂的神力，一天不到就能恢複原樣，金箭又不是用我的弓射進胸口的。”
“金箭隻是條件，重要的是看到射箭的人，”阿瑪麗爾說，“祂看到了你，就這麼簡單。”
你回過頭，凱利斯就現在生死交界處，一動不動，身上的血液結晶已經凋落一地，祂看起來很疲憊，斜靠在歎息長廊的牆壁上，金藍交相輝映的眼睛卻始終追尋著你，你和祂目光相接，然後祂的眼睛被點亮了。
祂笑了。
你的心亂了一個節拍。
你繼續前進，長廊兩側的火光越來越越明亮，甚至可以和夜幕繁星一較高下，阿瑪麗爾饒有興趣地四下打量一圈：“你的歎息長廊可真漂亮。”
這倒是提醒了你：“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歎息長廊？我沒見到俄耳甫斯……”
阿瑪麗爾說：“那當然，不然這裡不得堵得走不動路？那我剛剛看到的好戲得和一群亡靈共享。”
你抽了抽嘴角：“我不是你的人質，更不是被你編排的女演員。”
阿瑪麗爾說：“我可不是寫劇本的塔利歐斯，我最多是個提供道具的，故事不是你自己在寫嗎？”
祂解釋了歎息長廊的存在：“說起來，歎息長廊還有冥界，都是紮希爾搞出來的東西，有時候，我覺得祂是個挺有意思的神明，至少比凱利斯有意思。”
在愛神那裡，你聽到了傳說的下半段，樹變成恒我，蘋果一半成為凱利斯，司掌光明和新生，自然而然被人們信仰和向往，東神恒我遊離在人世，隻留下傳說，而紮希爾和死亡混亂與黑暗攪和在一起，並不怎麼被人類信仰。
“直到祂建立冥界，成為地下世界的神明，”阿瑪麗爾說，“人們想要死後的安寧，於是敬畏祂，進一步信仰祂，在最早的時候，隻有窮凶極惡之人向祂祈禱，大多是一些給自己的仇人帶去災厄的願望。”
“凱利斯哪裡缺愛了，”阿瑪麗爾嘲諷道，“祂眨眨眼睛，整個北地能為他攻打大海，所以祂從不理解愛。”
你再回頭看，人類的眼睛隻能辨認出凱利斯的色塊，祂仍然保持著剛才的動作，但祂的目光有著實質的重量，如果化作利劍，大概能把你的肩胛骨穿透，但你更清楚凱利斯不會這麼做，如果你和祂中有一個人要受傷，祂一定會選擇自己。
你讓一個不缺乏愛的神明學會了愛，既伴隨著賜予又緊跟著剝奪。
“如果我射出鉛箭呢，”你問阿瑪麗爾，“祂對我的這份愛就消失，回憶起所作所為恨不得殺了我？”
阿瑪麗爾偏過頭盯著牆上閃爍的星辰許久許久，才慢慢道：“人世的傳說裡，金箭是愛，鉛箭是恨，我欺騙了你，也誤導了世人，愛和恨並不對立，也不能相互抵消。”
“祂不會忘記愛情，隻會愛你愛得很痛苦。”
你再次回頭，你已經完全看不到凱利斯了，祂被留在了生的那頭，而代表死亡的門扉已經出現在你前方的視野裡，但你知道祂仍然在原地看著你，你還沒有射出鉛箭，祂卻已經痛苦萬分，或許可怕的不是鉛箭本身，而是你用鉛箭指著祂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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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了，”你無聲道，“如果我們還會再見的話。”
阿瑪麗爾為你推開了通往冥界的門扉，卻沒有和你一同前往，祂抿唇一笑，竟然有些羞澀：“紮希爾的冥界和凱利斯的神殿一樣，祂沒有允許我進入冥界時，我隻能走到歎息長廊的儘頭。”
“所以接下來的路我暫時不能和你一起走了。”
愛神的弓箭無限縮小，變成烙印在你手背上的金色紋身，阿瑪麗爾挪開自己的手，祂的眼睛是一汪碧綠的春水，隻映著你的影子：“不過我的力量將會跟隨著你。”
你想起一隻金箭造成的騷動好氣又好笑：“我還是希望彆用到它，不管是金箭還是鉛箭，威力都太可怕了些。”
“愛就是這麼強大的東西，”阿瑪麗爾送你一個讚賞的眼神，“所以你用愛把這個世界攪得亂七八糟也無所謂。”
這兩者毫無邏輯，但你知道阿瑪麗爾自有祂的邏輯，祂反而先一步遮住了你的眼睛，掌心擦過你的睫毛，你的視野被玫瑰的香氣填滿了：“親愛的，彆再盯著我看，不然我想抓著你的手從這裡私奔。。”
你問祂：“我們跑去哪裡？”
阿瑪麗爾認真地想了想：“我們要去一個沒有生死，隻有你我的地方，就算末日到來，我也無所謂洪水滔天。”
祂又像在吟詩了，你撲過去給了這位浪漫任性的愛神一個擁抱，祂一直在利用你，在欣賞和你有關的混亂漩渦。很明顯，祂一定還有無數壞主意，但你拿祂沒辦法，或許你也不想把祂怎麼樣。
你揮揮手，在兩位神明的注視下向冥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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