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得好奇怪。”雲出岫盯著你。
你的笑容迅速收斂，轉移了話題：“我們到了？”
來亂枰時有人帶路，你便也懶得理這幾十重門扇的機關，根本沒記路，看雲出岫走得堅定，你便也放心地緊跟著，不料他道：
“不是你在帶路嗎？”
空氣微微靜滯了片刻。
大概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你站在一幅眼熟的山水畫前，畫上水光粼粼，近耳還能聽見細碎浪聲，仿佛整條走廊都被畫中水氣浸潤。你盯著畫欣賞了一會兒，才遲疑開口：“我們迷路了。”
雲出岫：“……”
在外頭逛的這段時間裡，也沒再遇上一個浮金閣的人影。拍賣會已臨近終章，周圍廊道幽靜得仿佛隻剩下你們兩個的呼吸聲。最終，你無奈妥協道：“不如我們找個窗子飛出去算了。”
雲出岫欣然附議：“好主意……不過窗子在哪？”
浮金閣為方便觀賞湖心拍品，包廂分布極為精巧，每一扇窗的朝向都像經過計算，坐在哪兒，湖心景色都居於正中。窗子藏得深，也開得少，你和雲出岫隨便闖進包廂想走窗子，可惜你的臉在修真界尚屬生麵孔，而雲出岫，卻是滿門派聞名的。
你們小心翼翼地在走廊上挑揀，正琢磨該往哪間丟人，雲出岫忽然停住了腳步，拽住你的手。
“血的味道。”他低聲說，聲音繃得極緊。
他微微靠近，你甚至能感受到鬢發在你耳廓間掃過的一瞬酥麻。那一刹那，你險些因這過分親昵的小動作分了心，但他迅速按上了劍柄，另一隻手護著你，神情全無方才的玩笑意味。
你也靜下來，在萬重山修煉這麼久，你的五感確實比之前敏銳，這麼說來如果修煉功法能夠普及，近視和腰椎疾病將不再困擾當代年輕人……
察覺到你走神了，雲出岫沒忍住戳了下你的手心。
屏息凝神，你仔細傾聽，包廂做了特彆的隔音處理，你的聽覺隻能沿著走廊向前後無限攀升，你聽見了仿佛吞咽般黏膩的水聲，以及哢噠哢噠骨骼錯位般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隨著時間流逝，你聞到了越來越真切的血腥味，伴隨著隱隱的異香。
就在前方。
你和雲出岫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他點點頭，你也點點頭。
你往前走，他往後撤。
……有個鬼的默契啊！
你扯著步子想靠近事發地，雲出岫就越是想把你拽回正途，你和他安靜地幾次交鋒下來，前方的陰影處卻突然竄出了兩個黑影，正和你倆撞上。
那兩人戴著鬼麵，看不到五官，隻見他們似乎認出了雲出岫，對視一眼，拔腿就跑。
……為什麼對手這麼有默契！
你和雲出岫對視一眼，這回總算心有靈犀，動作一致地追了上去。
那兩人身形一晃，順著走廊一左一右飛竄出去，速度快得像雨夜裡驚起的飛鳥。
雲出岫反應極快，拔劍便追，你也提氣緊跟，沒想到煉體幾周效果如此拔群，眼看著就要攔下其中一個黑衣人，對方卻忽然猛地卸力下撲，撞開了一扇暗門。
浮金閣的布局本就錯綜複雜，此地又是拍賣主區，靈陣重疊，樓廊回折如網。黑衣人穿梭其中，時而踩在壁上借力，時而一閃不見，像是在一片錯覺與真實交織的迷宮中穿行。
你眼睜睜看著他借著一麵鏡水匾額彈身而起，沒入半空中一片旋轉的樓梯光影之間，瞬息消失。
雲出岫那頭劍光如虹，你心道一聲不好，黑衣衣角隱入牆中的瞬間，那道冷冽的劍勢掀翻了擺在桌案的一座瓷器。
人沒追到反而倒欠浮金閣錢了。
你抱著胳膊道：“這錢怎麼辦？”
雲出岫拿著劍不知所措，乾咳一聲道：“我們先回去看看。”
血腥味越來越濃，像一條引路的綢帶，將你們引到一扇緊閉的門前。微光灑落，隻聞到腥氣撲麵，令人作嘔。就在你做好準備麵對開膛破肚或者血流成河的屍體時，雲出岫攔住了你：“我去就好。”
你說：“你在這時候發揮紳士精神隻會阻攔我的好奇心。”
雲出岫問：“什麼是紳士？”
你深吸一口氣，意識到世界觀不同不相與謀，好在這麼一表態，雲出岫按著劍走在你前方，護衛著你推開了門。
浮金閣處處金碧輝煌，靈石和靈火的光輝讓光可鑒人的地板和牆壁都增色不少，此處的燈火卻被人惡意挑熄了，你戳了戳雲出岫的腰窩：“打個火唄。”
雲出岫猝不及防，身形一顫，差點掛在你身上。
你問：“你不會是怕黑吧？”
雲出岫強作鎮定：“你戳得太癢了，彆給我動手動腳的。”
修真界怎麼可能怕鬼呢，若是害怕，隻能是麵對未知黑暗的忌憚。但是看著雲出岫平日的做派，你卻收起了取笑的心思，和雲出岫遭遇任何險境都能變成喜劇舞台無疑是他的天賦，但他偶現的膽怯和遲疑卻也讓他更加真實。
你在黑暗中牽住了他的手。
過了一會雲出岫的聲音才悶悶傳來：“尋常的照明術法好像用不了，這條走廊有古怪。”
黑暗裡，你害怕自己踩到那血腥味的來源，腳步慢了下來，雲出岫的五感比半路出家的你更上一層樓，卻因為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限製了發揮，你一邊注意前方的腥氣，一邊又留神後頭的動靜，以防腹背受敵。
“要是沈師叔在就好了，”雲出岫說，“他隨身總帶著些明光符。”
術業有專攻，但雲出岫顯然不適合陪你破案，你和他在黑暗裡摸索了半天，雖說是擔心破壞現場，可是麵前的虛空裡除了腥氣，好似什麼都沒有，就在濃稠黑夜徹底勸退你之前，身後有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傳來，你攥住劍猛回頭——
沈懸珠擒著一張燃燒的符紙，手中的火光劈開眼前令人惶惶的黑暗。他站在走廊入口處，逆光將身形襯托得格外高大，仿佛每次都會出現救人於水火的人形外掛。
你懷疑雲出岫其實偷偷修煉了言出法隨的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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