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結局開啟前置條件:83章未選擇告知秘密。
大雪剛開始落下的時候,院子裡的池水還沒有結冰。
今年的雪下得好早啊,拿著劍的姐姐說。
雲出岫有一瞬的恍惚,他抬起頭看著紛紛揚揚的大雪,總覺得留在記憶裡的不該是這一場,不過人的一生應該落很多次的雪,所以他把練習用的木劍豎在身後,一本正經地點頭附和姐姐的話。
反正姐姐說的話都是對的。
然後姐姐說,等開了春我就不再學劍了。
這句話聽起來好像錯了,雲出岫愣了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他覺得姐姐可比自己厲害多了,姐姐都不學了,那他還能繼續學嗎?
雲倦鳥拍了拍他的頭,你慌什麼,她說,你還能接著學,父親說要給你找個更厲害的師傅。
雲出岫忙問,姐姐不想學了嗎?
雲倦鳥的笑容淡了下去,過了好一會她說,我和你是不一樣的。
雲出岫不明白他和她有什麼不一樣,他還想追問哪裡不一樣,姐姐卻已經收了劍往回走,這一場雪停的時候,雲出岫覺得姐姐也許不是什麼都對。
姐姐把無心劍送給自己的那一天,雲出岫又決定原諒雲倦鳥了。雖然她自顧自去學刺繡和算賬一類隻用坐在屋內的事情偷懶,但雲出岫聽說姐姐學得很快也很好,她做什麼都是很優秀的,因此,他決定尊重她的選擇。
無心劍用的料子來自於母親的嫁妝,但母親也記不清這究竟是哪一代長輩傳下來的了,雖然總是念叨著傳宗接代的大事情,但雲出岫覺得好像也沒傳下來什麼,他就記不清自己祖父的名字,他死得很早,祖母還記得,可是也從沒聽過祖母說她的母親是怎樣的人,所謂的傳承,好像也就隻有三代。
父親宣布姐姐的婚訊時,雲出岫又想起了這件事,他極力反對,在長輩麵前卻像是胡攪蠻纏,就在他氣得把桌案上的喜帖推下桌案時,父親擲來的茶盞正砸在他麵前,碎瓷片劃傷了他的眼皮,延伸到眉骨那一塊區域,他的左眼瞬間被鮮紅溢滿。
姐姐和母親比他還要恐慌,母親撲上來對桌案那邊的人吼著什麼,雲出岫卻很冷靜,他還隻是個小孩子呢,但那一天他被推進倉房關起來時,他想這個所謂的父親不過是一個自私自利又虛榮惡毒的男人而已。
而這些憎恨和憤怒在發芽之前就變成了死去的種子,再也沒法落地。他離開太虛境時,故人早已作古,城鎮也變作塵埃,那一夜好像死了很多人,卻也不過是一些老人才記得的逸聞,甚至提起那一天,還會懷疑自己記錯了。
雲出岫一路問一路追到了唯一有記載的萬重山,沈盼就在那個時候出現了,她分開人海向雲出岫走過來,看得出她在萬重山極有威望。在她宣稱要收雲出岫為徒時,隻有一個人站出來提出了反對意見。
那個人就是沈懸珠。
沈懸珠和沈盼是一對姐弟,但關係其實很疏遠,和雲出岫和雲倦鳥的關係相比,甚至更像陌生人。他們的對話也很簡短,沈懸珠隻和沈盼低聲交談了幾句,沈盼麵色不變,周圍人都不知道這對姐弟一來一回說了什麼,最終,沈懸珠退了一步,沒再繼續堅持他的想法。
雲出岫好奇心發作時,問過沈盼那一天他們倆究竟說了什麼。
沈懸珠眼睛的特殊並沒有瞞著雲出岫,雲出岫因為什麼都不在乎,因此格外適合安放秘密,他不會主動泄密,也不會用秘密爭取利益,沈懸珠那日反對的理由正是因為他所看見的命運,他說,他看見雲出岫命中注定成為她的學生。
沈盼當時問他,然後呢?
沈懸珠答,我不喜歡看見命運發生。
沈盼後來有隱晦地提起過,沈懸珠是一個看得見命運卻也憎惡命運的人,沒人知道命運在他眼中是什麼樣子,他太擅長說話了,文字對他而言是一種獨立的技巧,他玩弄口舌的力氣勝過修煉許多,因此境界也得不到精進,但沈懸珠似乎也無心此道。
雲出岫模模糊糊地覺得,沈盼其實很忌憚這個弟弟。
但沈懸珠實在是更會做人,他很快接納了雲出岫,成為了他最靠譜的長輩和朋友之一。
雲出岫有幾次在萬重山惹出亂子,都是沈懸珠幫他擺平的。他們經常一起出行,沈懸珠也把這一切稱之為命定之事,說這話時帶著一點微妙的疲倦。
雲出岫看不明白,也沒有興趣去弄明白,在人生的很多時刻,他總是後知後覺的那個人。
就連喜歡這種事,他好像也慢了一步。
所以當你說出那些讓他心怦怦直跳的話語時,他依然在困惑這種感情究竟是什麼。你好像比他更篤定,更確信這份會讓人臉紅,會讓他失眠,會讓他心煩意亂去翻話本又因為那些撩人的情話麵紅耳赤的衝動是從何而來,從何開始的。
同時,雲出岫也明白你身上存有秘密,這些秘密一個堆疊一個,但就像他過往無數次那樣,他好像總是等待的時間更多,有時候他分不清,這種等待究竟是因為他不夠勇敢,還是他希望留給對方更多開口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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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為什麼放棄練劍,又送給了他那麼好的一把劍?母親又為什麼默許了侍女偷偷把他從庫房裡放出來,卻不肯反抗那個獻祭女兒的男人?男人為什麼獻上手足,換取那些虛幻的稱讚而沒有一絲猶豫?
而你呢,你又藏著怎樣的秘密,這一次不問出口也沒關係嗎,會不會像過去那樣再也得不到答案?
可是雲出岫也直覺般意識到,他無數次沒有問出的問題,隻是因為他已經猜到了答案,而發問隻會傷害眼前的人,所以他一再沉默,就算沒有答案,他也願意為重要之人獻上所有。
所以,他再一次咽下了問題。
答案並不重要,這就是他所選擇的答案。
天空好像又開始下雪了,雲出岫眨眨眼睛,聞到了血腥味,原來那也不是雪,而是因為失血過多眼前湧現出的雪花。他迷迷糊糊記得自己原本是要睡上一覺的,卻興奮得怎麼也睡不著,便走出了房門對著洗劍池發呆。
後續的事情他便有些恍惚了,隻記得紅色的天空,紅色的眼睛,和童年時的噩夢如出一轍。再回過神時,自己已經是這副站都站不穩的姿態,血從他的渾身的傷口裡向外跑,他的腳下都是失敗者的血肉,那些肮臟的魔域來物侵入了在雪中沉睡的萬重山,今夜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這樣的夜晚讓他又想起那個夜晚,好像他這一生和這種存在格外有緣,若是沈懸珠在這裡,或許又會討論幾句命數。沈盼又會在哪裡呢,那一次的百鬼夜行她撐住了,這一次也會安然無恙的。
他一開始出發時明明是想找去懷鶴苑的,卻在中途就被遮天蔽日的魔物攔住,他越是奮力搏殺,越是力不從心,到最後他在茫茫夜色裡回頭看,月光映著他走過來一路的痕跡,儘是血痕蜿蜒,雲出岫想,原來人可以流出這麼多血啊。
但是他還沒找到真正想要見到的人,於是他再一次站起身——奇怪,他什麼時候半跪下來的,他的手原本是這麼沒有力氣的嗎,雲出岫愣愣地盯著他手臂上被密密麻麻咬出的傷口,血肉翻卷,卻連疼痛都開始離他遠去,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原本要去見誰,在等待誰給他答案,這些好像很重要,但已經不重要了。
其實他根本沒有活過,雲出岫想。一切不過是躺在母親懷裡,看著床頭轉動的精巧夜燈,一麵一麵的畫布轉下來,他就在半夢半醒裡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家破人亡,夢見觀棋爛柯,夢見自己喜歡上一個人,夢見自己還沒來得及表白心意,一切就被大雪掩蓋。
偏偏這時他摸到了手上的劍,血液濕滑,他竟握不住劍柄了,他越是用力,掌心就越是疼痛,可能是魔毒已經侵入了肺腑,他好像看見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就出現在眼前,於是他向你伸出手,卻隻是抓了個空。
不過人生總是要有點遺憾的,就像一把劍,無非是被握緊,再被放下。而一個人,無非也是先遇見,再分開。
雪繼續下落,落在青色的劍鋒,還有少年人不會再顫動的睫毛上。
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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