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生從車底滑了出來,拍了拍手上的油汙,站起身。
江大海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厚實的牛皮紙文件袋,遞到他麵前,神情嚴肅。
“雨生,你第一次跑長途,有些規矩我得跟你掰扯清楚。”
何雨生心中一凜,立刻立正站好,那股子軍人姿態不自覺地就流露了出來。
“這叫介紹信。”
江大海拍了拍文件袋,“出了北京城,這玩意兒比錢都好使。路上住店、吃飯,碰上檢查站的關卡,把這個遞上去,能省不少麻煩。”
他從裡麵又抽出一張印著表格的紙條。
“這是路條。上麵寫著咱們的車牌號,拉的什麼貨,載重多少。萬一路上碰見民兵或者公安盤查,有這個,一目了然。”
江大海又變戲法似的摸出一小遝嶄新的票據,塞到何雨生手裡。
“全國糧票。記住,咱們北京的糧票,出了地界就不好使了。這些是提前給你們換好的。”
緊接著,他又掏出幾張鈔票。
“這是出車補助,一天六毛錢。另外還有預支給你們的住宿費和二十塊錢的燃油備用金。記住,花的每一分錢都得有票據,回來要核銷的。這賬,你來管。”
一番話說得又快又清晰,條理分明。
江大海最後拍了拍何雨生的肩膀,語氣緩和了些許:“路上多聽張平的,他經驗比你足。你們倆搭檔,我放心。”
何雨生將文件袋和錢票小心翼翼地收進挎包內袋,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實感湧上心頭。
這種一切儘在掌握,所有流程清晰明了的感覺,比在四合院裡跟那幫鄰居鬥心眼子舒服太多了。
很快,李老根吭哧吭哧地把新輪胎滾了過來,兩人合力換上。
整車檢查完畢,確認萬無一失後,張平和何雨生開著空車,前往倉庫裝貨。
倉庫保管員是個姓趙的老頭,正靠在椅子上聽收音機。
見他們來了,老趙慢悠悠地起身,指了指碼放得整整齊齊的貨堆。
“二十桶特級花生油,五十袋特供一等麵粉,都在這兒了。點點數。這可都是寶貝,裝車的時候仔細著點,磕了碰了可了不得。”
金黃的標簽在燈光下閃著光,雪白的麵粉袋上印著鮮紅的“特供”二字,格外醒目。
何雨生和張平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裡的鄭重。
兩人仔細清點了一遍,確認無誤後,招呼著幾個裝卸工,小心翼翼地將一桶桶花生油和一袋袋麵粉搬上車廂。
何雨生親自在車上碼放,油桶在下,麵粉在上,碼得嚴絲合縫,紋絲不動。
最後,蓋上厚實的防雨篷布,用茶杯粗的麻繩縱橫交錯,捆了個結結實實。
“妥了!”張平跳下車,拍了拍手,看著固若金湯的貨物,滿意地點點頭。
他忽然湊到何雨生身邊。
“雨生,咱哥倆去保衛科走一趟吧?”
“去保衛科乾嘛?”何雨生有些不解。
張平朝車廂的方向努了努嘴,聲音更低了:“這滿車的東西,比金疙瘩還金貴。這年頭路上不太平,萬一碰上不開眼的,咱們赤手空拳可護不住。申請一支槍帶上,有備無患!”
何雨生聞言,眼中精光一閃。
這提議,簡直是正中下懷!
他本來還在盤算著到了保定,怎麼才能讓何大清那個老東西服服帖帖地把這些年欠下的債給還了。
赤手空拳固然能揍他個半死,但總覺得不夠體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