窩頭拉嗓子,蘿卜條鹹得齁人,可他卻吃得津津有味。
他心裡暗罵自己一句想當然,隻想著帶錢和票,連個水壺都沒準備。
這趟出來,他學到的遠不止是開車,更是這個時代的生存法則。
“張哥,受教了。下回出來,我也備上。”
兩人就著冰冷的北風,三下五除二地解決了晚飯。
跟相熟的司機師傅們交換了幾句路況信息,得知前麵的路還算平坦,張平拍了拍何雨生的肩膀。
“下半場,你的了!”
何雨生精神一振,坐上了駕駛座。
冰冷的方向盤握在手裡,一股掌控一切的感覺油然而生。
他深吸一口氣,掛擋,鬆離合,踩油門,動作一氣嗬成。
解放卡車發出一聲更加雄渾的怒吼,穩穩地駛出了歇腳點。
但他絲毫不敢放鬆,從涿州到保定這一段,岔路口尤其多,黑燈瞎火的,走錯一個就麻煩了。
“前麵那個三岔口,走左邊!對,保持速度,彆急著拐!”
“注意右邊那個大水坑,靠左走,壓著路中間的石子過去!”
張平強撐著疲憊,聲音嘶啞地為何雨生指著路。
他本想眯一會兒,可責任心讓他無法合眼。
晚上九點多,卡車儀表盤上的裡程數顯示,他們已經快到徐水縣城了。
“不能再往前趕了。”
張平看了看窗外黑沉沉的原野,果斷下了命令,“再開就過十點了,前麵肯定有巡邏的。今晚就在徐水歇下,明天一早再走,到保定也就是一腳油的事兒。”
何雨生沒有異議,將車開進了亮著一盞昏暗燈泡的徐水國營旅社。
大院裡已經停了好幾輛車,一個看門的老大爺打著哈欠給他們指了停車位。
兩人鎖好車門,又仔細檢查了一遍篷布和繩索,這才走進了那間同樣光線昏暗的辦公室。
“住宿。有介紹信。”張平言簡意賅,將文件遞給一個睡眼惺忪的值班人員。
那人懶洋洋地瞥了一眼,在登記本上劃拉了幾筆。
“大通鋪,一人四毛。自己找床位去。”
張平掏出八毛錢和幾張糧票拍在桌上,拿了鑰匙,領著何雨生走向後院的客房。
推開三號房的門,一股混雜著汗味、煙草味和劣質煤煙味的複雜氣味撲麵而來。
屋裡是一長溜的大通鋪,上麵已經橫七豎八地躺了好幾個打著鼾的大漢。
這就是他們今晚的棲身之所。
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大通鋪裡此起彼伏的鼾聲不知何時停歇了。
何雨生幾乎是本能地睜開眼,屋子裡依舊彌漫著那股讓人窒息的混合氣味,但他早已習以為常。
在戰場上,比這更惡劣的環境他都待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