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福海眨眨眼睛,複爾齜牙咧嘴,嘿嘿地笑出聲來,“什麼都瞞不過皇上的眼睛。不過皇上也沒拒絕呀?還將計就計,雪上加霜,逼迫如瀅師太就範。論陰謀詭計,誰能同皇——”
他本想同皇上說笑,卻見李扶淵狠狠白了他一眼,立即住口。
片刻,才聽他呢喃說道:“她這麼倔,朕不知道,這麼做是否有用?”
“肯定有用的。待她在暴室吃夠了苦,皇上再突然出現,來個英雄救美。屆時,這小尼姑還不是皇上的囊中之物。”
李扶淵舉起拳頭,張福海閃了閃,“皇上用心良苦,奴才明白。既不想逼她太緊,又想讓她還俗,嫁與皇上為妃。皇上這份真心,日月都得為皇上落淚呀哎喲——”
“得得得,”李扶淵甩了袖袍,頗有些不耐煩地捏緊眉心,忽而想到什麼,“聽聞今日在玄武門,如明還作證,出首謝瀅琅?”
張福海點點頭,他本來沒打算讓如明做假證,是她自告奮勇,在他麵前胡編亂造。他自是知曉,但想到謝瀅琅能言善辯,若有她這個同門“指認”,更能服眾,也就沒拒絕了。然他心裡卻暗中咒罵,這酸雞尼姑可真不是好東西,她這樣做,皇上也不會放過她。
果然,李扶淵的眼神驟然變得陰鶩起來,仿佛深不見底的寒潭,要將人吞噬,“傳朕令,割掉如明一根手指頭,發配至永巷為奴,沒經朕允許,不得放出。”
張福海一愣,隨記應聲。
彆看皇上將謝小姐扔到暴室,可誰要敢動她,皇上準會要了她的命。
——
謝瀅琅原以為要被關進暴室,沒想到被宮人帶到另一處單獨的密室,張福海後腳就跟上了。
密室除了一個窗戶,其他都是封閉的。
她踉蹌地走到床榻邊,坐了下來。看來,今年除夕,她是走不出這座皇宮了。也不知明年還能不能和寧月臣相見。她該怎麼辦?
從他讓她進宮時,就沒打算放她離開。而他居然騙她,給了她希望。就像一個被困在沙漠裡的人,好不容易尋到一點水源,卻被他拂落在地。他不想放過她,為何不明說?
若說之前她隻是不喜歡他,如今心裡更平添了一份怨恨。如果這輩子不能和寧月臣長相廝守,那她一定會真出家。
張福海見她眉頭緊鎖,又爹聲爹氣地勸起來,“謝小姐,皇上仍舊是在意你的。你不知道,你剛剛被押走後,皇上立即就懲處了你師姐?”
“懲處她?”謝瀅琅低低問著,“你們把她如何了?”
“皇上割了她一根手指頭。皇上派人去感業寺問過了,她是擅自偷盜須空師太的進宮文書才能進的宮,你師傅已將她從感業寺的尼譜上除名了。她雖還了俗,卻隻能一輩子留在宮裡為奴為婢了。”
謝瀅琅一陣歎息,這就是因果報應吧。她本以為汙蔑自己,能加深李扶淵對自己的厭惡,能害自己受宮規懲處,卻始終沒料到,始作俑者便是李扶淵,她這麼做,隻是害了她自己。
然最可恨的,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明明是他操控了這一切,到頭來,卻還想拿如明來討好自己。他可真會計算,兩邊的便宜都想占。
見她似乎沒有多大觸動,張福海趁熱打鐵,“謝小姐,您瞧,皇上明說是要懲治你,可還讓奴才給您安排了這單獨的牢房。你就不要跟皇上硬鋼了,還了俗,好好跟著他,有享不完的福呢。”
“你給我滾,你們這對主仆,沒一個好東西。”
張福海早就料到她沒那麼好勸,蘭花指在她跟前晃悠,“謝小姐,您果然有個性。皇上喜歡的就是你這副寧死不屈的模樣,你越是跟皇上對著乾,他越是上頭。既然您不聽勸,那從即日起,你便不得離開這密室,除了皇上和奴才,誰都不知道你關在哪裡。彆妄想彆人會來救你。”
他拂塵一甩,門“砰”的一聲被合上。
誰能來幫她?誰能助她?
他是皇帝,普天之下誰能奈何得了他?不,就算他是皇帝,也不可能想怎樣就怎樣。否則以他那霸道的性格,早就強納她為妃了,不是嗎?
若後宮無人能對他如何,那便讓朝堂的大臣來。
謝瀅琅給自己倒了杯水,淺抿幾口,讓自己靜下心來。腦中忽然想出一人,趙纖瑤之父,趙相。
趙相權傾朝野,且與李扶淵不睦。
若是能將李扶淵強留自己在宮廷的消息散播出去,他豈會放過這個機會。若趙世坤能阻止李扶淵,他在朝中更能積威,會有更多的朝臣追隨他。若阻止不了,趙世坤也會揪住這個汙點不放,時時給李扶淵添堵,屆時她也能趁亂另覓良機。
可這密室有重兵把守,且四麵都是牆,除了上麵那道窗能透氣以外,沒有與外界連接的通道。
時間一點點流逝,窗邊的光逐步暗淡下來,想來夕陽已經西下了。
這時,窗邊傳來一陣“嗡嗡嗡”的叫聲,聽得謝瀅琅有些煩躁。她抬眼望去,隻見幾隻偌大的蚊子,穿過窗上的木柱在室內不斷盤旋。
謝瀅琅一個機靈,咦,她有辦法了。
她還有一群好朋友。
隨即在牆邊敲打了幾聲暗語,宮人方才送來了幾道膳食,上麵就有一道芳香濃鬱的桂花糕,她拿了幾塊,依次輕輕丟到窗外。
果然,不到片刻,成百上千隻蜜蜂便列成隊地飛進密室,謝瀅琅朝它們招了招手,“乖,你們去幫我把瑤姐姐尋來。”
蜜蜂得到謝瀅琅的指令,又飛出室外。
看著那一隻隻疾飛而去的掠影,謝瀅琅星眸亮光再現,隻要趙纖瑤能來,且願意幫她,她就有機會能逃離這座皇宮。
可事情,真有那麼順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