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貝卡駕駛著那輛飽經風霜的古德伍德,引擎發出近乎撕裂的咆哮,載著陳瑜和她自己,瘋狂駛向夜之城。
陳瑜龐大的身軀幾乎塞滿了副駕駛座,暗紅色的長袍與車內雜亂的環境格格不入。
伺服顱骨安靜地懸浮在後座,眼窩中的幽光在昏暗的車內忽明忽暗。
麗貝卡的心跳幾乎與引擎的轟鳴同頻。
她雙手死死抓著方向盤,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不時透過模糊的淚眼瞥向身旁那尊沉默的紅色身影。
陳瑜則異常平靜,光學傳感器冷靜地掃視窗外飛速掠過的荒蕪景象,逐漸被密集、破敗而又霓虹閃爍的巨型建築群取代。
空氣中開始混雜著臭氧、排放廢氣、廉價香料和某種無法言喻的都市代謝物的複雜氣味——這就是夜之城,與他數據庫中的碎片信息以及遙遠記憶中的遊戲印象逐漸重疊,但更加真實、粗糙、充滿壓迫感。
“快到了……就在沃森區,‘千針刺’診所,格倫那兒……”麗貝卡的聲音依舊帶著顫音。
她猛地一打方向盤,車子衝進一條堆滿垃圾、燈光昏暗的小巷,刺耳的刹車聲引來幾聲警惕的犬吠和某個窗戶後的窺視。
車子在一個不起眼的店鋪後門停下,招牌上霓虹燈拚寫錯誤地閃爍——“千針刺改造與修複”。
麗貝卡幾乎是從車上跳下來的,踉蹌著推開那扇需要用力才能撞開的加固金屬門。
陳瑜俯身鑽出車門,伺服顱骨無聲地跟隨著他。
他高大的身影立刻吸引了小巷暗處幾道不懷好意的目光,但那猩紅的光學鏡頭隻是隨意一掃,冰冷的非人感讓那些目光瞬間縮了回去。
診所內部比外麵看起來更狹小、更雜亂。空氣中混合著濃烈的消毒劑、燒焦的電路、廉價潤滑劑和一絲無法掩蓋的血腥味。
各種型號不明、來源可疑的二手或報廢義體零件堆放在架子或箱子裡,幾乎占滿了所有角落。
一台老舊的醫療椅和一張簡易手術台占據中央,上麵沾滿了新舊不一的汙漬。
一個瘦高、頭發淩亂、眼窩深陷的男人正手忙腳亂地操作著一台生命監測儀,試圖穩定手術台上奄奄一息的皮拉。
他穿著一件臟兮兮的皮圍裙,手臂上裸露著粗糙的自製數據接口。
多莉歐也在,她抱著雙臂靠在牆邊,臉色凝重,看到麗貝卡和陳瑜進來,尤其是看到陳瑜的裝扮,眼中閃過一絲驚疑。
手術台上的皮拉臉色慘白如紙,呼吸微弱,腹部覆蓋著厚厚的、已被血浸透的紗布。
他身上連接著幾台嗡嗡作響的簡陋儀器,顯示的生命體征極其不穩定。空氣中殘留著組織燒焦和金屬熔毀的怪異氣味。
“格倫!怎麼樣了?!”麗貝卡衝過去,聲音發抖。
被稱為格倫的義體醫生抬起頭,臉上寫滿了焦慮和無力,汗水浸濕了他的鬢角。
“麗貝卡……老天,你來了……我……我儘力了!出血暫時緩了點,但內臟損傷太厲害,神經束全爛了,感染指數爆表!還有那些該死的劣質義體碎片……我這裡沒辦法……除非立刻送去大醫院,用最高級的……”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目光死死盯住了麗貝卡身後的陳瑜,尤其是那懸浮的伺服顱骨,嘴巴微微張開,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
“這……這位是?”
“格倫,彆問了!這是老板,他能救皮拉!老板,求你了!”麗貝卡幾乎是哭著喊道,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陳瑜身上。
陳瑜沒有理會格倫驚愕的目光,徑直走到手術台前。
他的光學鏡頭迅速對皮拉進行了全麵掃描,視覺界麵上瞬間瀑布般流下詳細到納米級的損傷報告:情況危急,與麗貝卡描述一致,且因格倫的初步處理手法粗糙而略有加劇。
陳瑜抬起一隻手,打斷了格倫可能發出的疑問。
他的聲音透過麵甲傳出,平穩得不帶一絲波瀾:“情況已評估。可以處理。需要清場,保持絕對無菌環境。”
“無……無菌?在這裡?”格倫看著自己雜亂無章、血跡斑斑的診所,覺得對方在開玩笑。
陳瑜沒有解釋。
伺服顱骨眼窩中藍光一閃,一道無形的低功率抑菌紫外線場和空氣淨化波動以它為中心迅速擴散開來,精準地籠罩了整個手術區域。
同時,數根纖細而精準的機械觸手從陳瑜袍袖下優雅探出,頂端閃爍著各種精密醫療工具的光芒:高頻激光手術刀、納米縫合器、組織再生誘導探頭、微觀物質提取爪……
格倫和多莉歐都瞪大了眼睛,被這超越他們理解範疇的技術展現震驚得說不出話。
“伺服顱骨,輔助掃描,實時監控生命體征,提供最佳手術路徑規劃。”陳瑜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