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莉歐望著薩沙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沉重地歎了口氣：“你當時最該做的，是把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我們，把數據備份發過來。
讓我們來想辦法散播消息，動用我們在夜之城的一切關係和人脈。
而你自己，應該千方百計地活下去。
當時我們都已經到了樓下，甚至暫時癱瘓了他們的安保係統，我們完全有機會衝進去接應你！
可你卻選擇了最極端、最……於事無補的方式。”
法爾科也低聲補充，語氣帶著現實的冰冷：“生物科技的通緝令是發了，但在夜之城，這種懸賞的效果有限。
有實力的團隊會掂量，為了這筆賞金和我們全麵開戰是否值得；沒實力的家夥，來了也是送死。
目前公司還沒有派出自己的精銳行動隊，這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但你的行為，確實沒有達到你預期的‘不連累’我們的效果，反而讓我們陷入了更被動的境地。”
這些冰冷刺骨的事實，一句接一句地砸在薩沙心上，將她那點自以為是的“犧牲”價值敲得粉碎。
她不僅沒能將真相公之於眾，還差點導致團隊全軍覆沒，更讓他們背上了公司的懸賞。
自責、愧疚、絕望……
種種情緒如同糾纏的毒蛇，瘋狂噬咬著她本就脆弱的神經。
看到薩沙徹底崩潰、陷入自我封閉的狀態，麗貝卡雖然依舊滿腹怒氣，但罵聲卻不自覺地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處發泄的煩躁和隱隱的心疼。
她猛地一腳踹在旁邊的工具台上，發出“哐當”一聲巨響，暴躁地喊道：“媽的！憋屈！太他媽憋屈了！要我說，咱們乾脆找個機會，摸進生物科技的老巢，炸他娘的幾個實驗室！給薩沙出這口惡氣！”
曼恩揉了揉緊鎖的眉心，試圖安撫道：“麗貝卡，冷靜點。暴力解決不了根本問題，隻會讓我們成為眾矢之的。”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轉向那個如同失去靈魂的木偶般的薩沙，語氣放緩了些：“不過，消息也並非完全沒有辦法。我認識一個獨立新聞人，雖然影響力比不上新聞54台那種巨頭，但他有自己的特殊渠道。
而且……她欠我一份不小的人情。
或許我們可以把消息交給他，試試看能不能放出去。”
這句話如同在無儘的黑暗中投入的一絲微光，讓薩沙猛地重新睜開了眼睛。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用儘全身力氣，急切地望向曼恩，聲音斷斷續續卻帶著卑微的期盼：“數據……我……我備份了……在我的私人加密節點……密鑰是……”
她報出了一長串複雜的密碼和節點地址，眼中重新燃起一絲微弱的光亮。
曼恩仔細記下信息，點了點頭：“好，我會儘快聯係他。但是薩沙，你要有心理準備，獨立新聞人的力量終究有限，即使消息能放出去，也可能很快就被公司的輿論機器徹底淹沒。”
就在這時，一個平穩、毫無波瀾的合成音插入了對話，如同冰水澆頭，讓那剛剛燃起的微弱希望火苗劇烈搖曳起來。
“低效，且大概率毫無意義。”
陳瑜那暗紅色的高大身影不知何時已悄然來到醫療床附近，猩紅的光學鏡頭掃過薩沙和曼恩。
他剛剛結束了對維度傳送儀數據的又一輪分析，似乎是被這邊激烈的討論所吸引，或者說，是出於對其低效性的本能評判。
“你的評估基於情感訴求，而非現實概率。”陳瑜的機械觸手無意識地在空中劃過一個複雜的幾何軌跡，仿佛在模擬著無形的數據流，“獨立新聞人，生存於公司體係的夾縫之中。他或許具備發布的意願，但絕對缺乏對抗公司全麵反製的實力。
生物科技的法務部門、頂尖的網絡安全團隊，完全有能力在消息產生任何實質性影響之前，就將其封堵、刪除、汙名化，甚至讓發布者‘意外消失’。
你提供的資料，最終很可能隻是成為地下網絡中轉瞬即逝的零星談資，無法對公司的股價、聲譽或政策造成任何可量化的損傷。”
他略微停頓，光學鏡頭轉向曼恩：“你提及的‘輿論機器’，描述準確。公司牢牢掌控著主流信息渠道，他們可以輕易製造反向敘事，將揭露者塑造成精神錯亂的前雇員，或被競爭對手收買的誹謗者。
從技術與社會控製層麵進行綜合分析，此方案的成功率低於百分之三。”
陳瑜的話語冰冷而精準，剝開了所有溫情的可能性，將血淋淋的現實赤裸裸地展現在所有人麵前。
曼恩團隊的人都沉默了下來，他們心裡清楚，陳瑜說的是事實。
在夜之城，與公司正麵進行輿論對抗，尤其是麵對生物科技這樣的巨頭，無異於以卵擊石。
麗貝卡那句“炸幾個實驗室”更多是情緒宣泄，而曼恩尋找獨立新聞人，也更多是出於對薩沙的安慰和一絲不願放棄的嘗試。
麗貝卡憋屈得漲紅了臉，她不服氣地瞪著陳瑜，雖然理智上明白對方說得很有道理，但情感上根本無法接受這種徹底的否定。
她梗著脖子反駁道：“那你說怎麼辦？！難道就這麼算了？眼睜睜看著那幫雜碎逍遙法外？讓薩沙她媽媽，還有那麼多被坑害的人死得不明不白？！消息隻要發出去，總有人會看到！總會有人記住！”
陳瑜的猩紅鏡頭聚焦在麗貝卡身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義眼，直接分析她大腦中激烈搏動的情感中樞。
“‘總會有人看到’，這種模糊的期望不具備實際的操作價值。我們需要的是確保信息無法被徹底刪除，並且能強製送達至足夠數量的終端，形成無法被忽視的輿論海嘯，短暫癱瘓公司的公關應對能力，從而引發連鎖反應——例如顯著的股價震蕩，或是引來政府機構的強製調查。”
他的機械觸手隨之轉向工坊的主控終端，快速調出了複雜的網絡拓撲圖和數據流分析界麵。
“基於我對本地網絡架構，尤其是對‘黑牆’協議的持續解析，我構思了一個更具執行效率的解決方案。”
“黑牆？”曼恩的眉頭緊緊皺起，這個詞代表著網絡世界中最危險、最不可控的神秘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