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聲音也變得嚴肅起來。
“北方蠻族,集結了八十萬人馬,正要南下。”
林妙音是何等聰慧之人,瞬間就明白了其中的關竅。
所有的堅持,所有的謀劃,在絕對的國家安危麵前,都成了可以交易的籌碼。
她父親和林家上下幾十口的冤屈,最終竟是以這樣一種方式,借助外敵的兵鋒,才得以昭雪……
兩行清淚,不由自主地從她眼角滑落。
那淚水之中,混雜著大仇將報的釋然,更有一種深入骨髓的悲涼與諷刺。
她這十幾年的苦心,仿若一個笑話。
薑塵看著林妙音難以平複的心緒,並未多言,隻是緩緩起身,悄然離開了房間,留給她獨自整理心緒的空間。
次日,晨曦微露。
薑塵便帶著林妙音,無視宮規禮製。
光明正大地隨著上朝的文武百官,一路穿行過重重宮門,徑直來到了象征著帝國權力核心的朝殿之上。
這一路上,兩人組合格外紮眼。一位是囂張跋扈的鎮北王世子,一位是身負血海深仇的林家遺孤。
所遇官員無不側目,其中不乏忠於皇權,講究禮法的官員,見他們如此無狀,當即就想上前嗬斥阻攔。
然而,這些人剛欲動作,便被一道嚴厲的目光逼退,正是宰相白雪鬆。
這位老成持重的宰輔,目光掃過那些躁動的官員,微微搖頭,眼神中帶著不容置疑的警告與一絲深沉的無奈。
他已然知曉北境八十萬蠻兵壓境的驚天消息,更清楚此刻的朝堂,需要一個順遂的鎮北王。
任何節外生枝,都可能引發不可預測的災難。
於是,在這詭異的默許下,薑塵與林妙音竟暢通無阻地來到了大殿之內。
當晨鐘敲響,早朝開始,百官依製跪拜山呼萬歲之時。
薑塵與林妙音依舊傲然站立在一旁的身影,便顯得如此格格不入。
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兩顆石子,瞬間吸引了所有或明或暗的視線,也刺痛了龍椅上那位至高統治者的眼睛。
蕭奇玉麵無表情地讓眾卿平身,他的目光。
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如鷹隼般鎖定在了薑塵身上,以及他身旁那個低眉垂目,卻身姿挺拔的林妙音。
薑塵感受到那道冰冷的視線,非但沒有絲毫回避。
反而迎著目光,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挑釁的弧度。
隨即朗聲開口,聲音清晰地回蕩在寂靜的大殿中,打破了剛剛建立的秩序。
“陛下,日安。”
他甚至還敷衍地拱了拱手,隨即不等皇帝回應,便自顧自地繼續說道。
“前幾日,我暫代大理寺寺欽一職,接手了一樁陳年舊案,幸不辱命,如今已徹底查明。”
他語氣輕鬆得像是在彙報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隨即指了指身旁的林妙音,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補充道。
“物證,我帶帶來了,人證,也在這兒。哦,對了,還有個關鍵人物林七,正在我府上做客,陛下若需提審,隨時可派人去請。”
這番近乎兒戲卻又信息量巨大的稟報,如同在滾沸的油鍋裡滴入了一滴冷水。
整個金鑾殿瞬間一片死寂,落針可聞!所有官員都駭然失色,難以置信地看著薑塵。
在早朝之上,當著皇帝和文武百官的麵,如此直白,甚至帶著幾分挑釁地重提陛下欽定的鐵案?!
這簡直是亙古未有的狂悖!
蕭奇玉聞言,眼角難以抑製地微微一抽,握著龍椅扶手的手指悄然收緊,指節泛白。
他眉頭忍不住皺起,一股壓抑的怒火在胸中翻湧,卻不得不強行按捺。
整個朝堂,霎時間落針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