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館內,空氣仿佛因崔煥的解釋而稍稍流動,卻又陷入另一種更深的凝滯。
“十幾年前,昔日林將軍……蒙冤去後。”
崔煥斟酌著詞彙,語氣沉痛的緩緩開口說道。
“為防西境邊防生亂,確保軍糧供應無虞,才決議將主要糧倉遷移至更靠近邊境大軍駐紮的荒州與西境前線,便於轉運,此舉,意在穩固邊防。”
他抬起眼,表情誠懇中帶著一絲無奈。
“當時,下官職位低微,人微言輕,所知內情也僅限於此,待到下官接任刺史時,此事已成定局,便一直沿用至今。”
薑塵與林妙音聞言,眉頭緊鎖。
這番說辭,將糧倉遷移的時間點巧妙地與林家冤案掛鉤。
披上了穩固邊防的外衣,一時之間,確實讓他難以從繼續追問。
薑塵沉吟片刻,忽而話鋒一轉,問道。
“既然如此,那原來的太平倉,如今作何用途?”
崔煥流暢應答。
“回大人,太平倉地理位置優越,庫體堅固,廢棄可惜,如今主要用作州府銀庫,存放稅銀,官鑄等物。”
“好。”
薑塵點了點頭,臉上忽然綻開一個毫無預兆的笑容,仿佛發現了什麼極有趣的事情。
“既然太平倉就在城內,方便得很,那咱們也彆等明日了,這就先去銀庫看看吧。”
崔煥聞言,身體幾不可察地一僵。
“大人,這……”
他下意識地想阻攔。
“如今天色已不早,銀庫重地,若是入夜查驗恐怕……”
“無妨。”
薑塵打斷他,語氣輕鬆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我不累,正好活動活動筋骨。崔大人,帶路吧。”
他目光銳利地看著崔煥瞬間變換的臉色,故意問道。
“怎麼?崔大人似乎……覺得有什麼不妥?”
崔煥被那目光刺得一凜,連忙低頭掩飾。
“並無不妥!下官隻是擔心大人勞累。既然大人堅持,下官遵命便是。”
“且慢。”
薑塵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對門口的衛士吩咐道。
“去請公主殿下,言明我等欲查驗州府銀庫,請殿下鳳駕一同前往,以示公正。”
然後,他轉回頭,悠然道。
“至於崔大人嘛,就不必隨行了,公務繁忙,豈敢一再勞駕?你就在我這驛館稍坐片刻,飲杯茶,歇息一下。”
崔煥強笑道。
“公主殿下尊貴,理應由大人親自相迎,下官在此等候便是。”
“崔大人,請坐。”
薑塵指了指旁邊的椅子,自己則好整以暇地重新坐下,仿佛剛才急著出門的不是他。
“多謝大人。”
崔煥依言坐下,心中卻警鈴大作,不知薑塵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薑塵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狀似隨意地開啟了一個新話題。
“上次聽崔大人說,在這涼州為官,已有二十餘載?”
“是,大人記得清楚。”
“涼州與荒州,緊鄰精圖國,崔大人久居於此,對這位鄰居,想必了解頗深吧?”
崔煥心中警惕,謹慎應答。
“毗鄰而居,自是有些了解。不知大人想問什麼?”
薑塵抬起眼,目光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玩味,嘴角微勾。
“你猜猜看。”
崔煥聞言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強自鎮定。
“大人說笑了,下官愚鈍,如何能揣測上意。”
“猜不到啊……”
薑塵放下茶杯,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低,帶著一種致命的誘導性。
“那為何,那史翰非曾對我說對我說,我本該奔往。”
他恰到好處地在這裡頓住,然後才慢悠悠地補充,目光緊緊鎖住崔煥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