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境之外,那未被收複的九州之地,環境比荒,涼二州更為酷烈,幾乎全是大漠黃沙,貧瘠不堪,先父在世時曾多次斷言,這九州在地圖上雖如一柄尖刀,深深楔入我大炎版圖,戰略位置險要……”
她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仿佛看到了父親當年在地圖前憂心忡忡的身影。
“但以其極端地貌,根本難以維持大軍長期駐紮,最關鍵的是,那裡幾乎無法就地生產足夠的糧食補給。”
她的目光掃過薑塵和蕭蘭玉,眼中充滿了後知後覺的驚悚。
“如果……如果真如世子與公主殿下所推測,涼州官場長期以來,一直在暗中向精圖國販賣巨量的糧食,甚至可能包括鐵器……”
她深吸一口氣,幾乎一字一頓地吐出那個可怕的結論。
“那豈不是說,我們大炎的蠹蟲,一直在用我們的糧,我們的鐵,替精圖國供養,武裝著一支我們看不見的大軍?!”
“而這片看似平靜的邊境之外,黃沙之下,恐怕早已潛伏著精圖蓄謀已久的虎狼之師!”
蕭蘭玉緩緩頷首,絕美的麵容上籠罩著一層寒霜,她接話道,聲音清冷而沉重。
“若真如此,恰恰印證了本宮先前的推斷,精圖國曆年來表麵恭順,暗中卻早已秣馬厲兵,做好了萬全準備。”
她望向西方,目光仿佛要穿透那無儘的沙海。
“他們就像最有耐心的獵手,隻待天下有變,或者說……隻待我大炎內部出現一絲裂痕,便會立刻揮師東進,將這柄由我們親手喂養出來的利刃,狠狠刺入我大炎的心臟!”
風沙略歇,荒野上一時寂靜,唯有蕭蘭玉清冷的聲音在眾人耳邊回響。
薑塵靜立原地,待到蕭蘭玉最後一個字落下,他才緩緩抬眼,眸中閃過一絲讚賞與更深沉的銳利。
“公主殿下當日於京城書房內的推演,今日在這西境風沙中得以印證,果然是言之有物,洞察入微。”
他微微頷首,隨即話鋒一轉,語氣帶著冰冷的譏誚。
“如此說來,精圖刺客欲取我性命,並非單純挑釁,而是急切地想要一個,讓北境與朝廷決裂,乃至讓整個大炎內部崩亂的機會。”
祁連雪聞言,周身殺氣驟然一凝,她按住劍柄,聲音斬釘截鐵。
“既然如此,何不速報王爺,調鐵騎南下,一舉踏平精圖,永絕後患!”
此言一出,蕭蘭玉臉色微變,朱唇輕啟似想說什麼。
但最終她隻是抿緊了唇,將話語咽了回去,目光複雜地看向薑塵。
薑塵卻擺了擺手,神態看似慵懶,眼神卻清明如鏡。
“暫時不必如此興師動眾。”
他嘴角甚至勾起一抹看似輕鬆的笑意,仿佛在談論一件趣事。
“目前這一切,終究還隻是我們基於線索的推測,若僅憑推測便揮師滅國,豈不是顯得我們像那些話本裡蠻不講理的反派魔頭了?”
他頓了頓,語氣雖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不過,以此為備,亦無不可,若真相確鑿,屆時再行雷霆之舉,亦不為遲。”
說完,他目光轉向一旁神色凝重的蕭蘭玉,臉上那抹玩味的笑意更深了些,仿佛在安撫,又像是在宣告。
“至於現在麼……”
他聲音平穩,帶著一種儘在掌握的從容。
“既然棋盤已看清,棋子已落定,接下來要做的,自然是親手掀開這最後的迷障,驗證我們的猜測。”
林妙音忍不住追問。
“如何驗證?對方行事隱秘,必有防範。”
薑塵輕笑一聲,目光仿佛已穿透空間,看到了驛館方向。
“我們手裡,不是正好握著一位涼州的錢糧總管’,司倉史翰非麼?撬開他的嘴,便是最快的那把鑰匙。”
他轉身,示意車隊啟程,玄色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語氣帶著一絲期待。
“出來這麼久,也該回去了,想必吳伯那邊,已有所獲,正好去看看,這位司倉大人,都為我們吐露了怎樣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