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薑塵靜立原地,那雙深邃的眼眸在跳動的篝火映照下,仿佛兩潭幽冷的寒泉。
散發著無形的,令人骨髓都要凍結的森然之氣。
被他目光掃過的兩名俘虜,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冷汗,不受控製地從他們額角,鬢邊滲出,順著肮臟的臉頰滑落,與塵土混合,留下蜿蜒的痕跡。
兩人心中一片冰涼。
到了這個地步,他們比誰都清楚,眼前這個看似年輕,實則手段狠辣,心思縝密的鎮北王世子,絕非易於之輩。
若今日不能給出一個足以讓他滿意的說法,恐怕明年的今日,就是他們的忌辰。
那具尚且溫熱的同伴屍體,就是最血淋淋的警示。
在極致的恐懼與生存的本能之間艱難權衡,那斷腿男子臉上肌肉抽搐,最終,求生的欲望壓倒了對泄密懲罰的恐懼。
他忍著腿部傳來的鑽心劇痛,聲音乾澀嘶啞,如同破鑼般緩緩開口。
“我們……是精圖,沙狼軍麾下,負責……負責善後的小隊成員。”
“善後?”
薑塵眉梢微挑,這個詞讓他捕捉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意味。
“是……”
斷腿男子喘了口粗氣,繼續道。
“大軍……大軍隱蔽行進,為了儘可能不留下痕跡,避免被……被不該發現的人察覺蹤跡,所以,派遣了幾支像我們這樣的小隊,遠遠綴在大軍之後,負責……善後。”
他艱難地吞咽了一下,補充道。
“處理大軍行進時可能遺留的痕跡,以及……清理掉那些偶然發現端倪,或是過於有心之人。”
“原來如此。”
薑塵恍然,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清掃痕跡,滅口知情者……倒是謹慎,不過,我有一事不解。”
他話鋒一轉,目光如炬。
“你們是精圖的軍隊,在自己國家的境內行軍,為何要如此鬼鬼祟祟,行此隱秘之事?莫非,見不得光?”
對方聞言,陷入了短暫的沉默,臉上閃過一絲掙紮,似乎在組織語言,也像是在權衡利弊。
片刻後,他才含糊道。
“我等……隻是軍中普通士卒,奉命行事而已,這等涉及大軍動向的機密要事……豈是我等能夠知曉的?”
“少扯淡。”
薑塵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與不耐煩。
他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能穿透對方的血肉,直窺其內心想法。
“既然是獨立行動,肩負善後職責的小隊,怎麼可能沒有一個知曉內情,能夠臨機決斷的領頭之人?若全是懵懂無知的卒子,如何判斷哪些痕跡該處理,哪些人該滅口?又如何應對突發狀況?”
他根本不給對方思考編造借口的時間,語速不快,卻字字誅心,邏輯嚴密地分析道。
“再看看你們三人方才的反應,死的那個,實力最強,見到我們的第一反應是拔刀攔截,試圖正麵應對。而你。”
他目光轉向斷腿男子。
“你的第一反應是試圖遠遁,身法不俗,顯然是負責偵察與傳遞消息的角色,至於他。”
薑塵的視線掃過那個剛剛蘇醒,至今仍麵無人色的探子。
“無論從實力還是臨機反應來看,對比你們二人,都顯得不堪大用,你說,你們這個小隊的帶頭之人,負責拿主意的,會是誰呢?難道是這個廢物嗎?”
“……”
斷腿男子啞口無言,薑塵的分析如同剝繭抽絲,將他試圖掩飾的真相一層層揭開,讓他無從辯駁。
“而且。”
薑塵步步緊逼,聲音不高,卻帶著更強的壓迫感。
“退一萬步講,就算你並非領頭之人,但你身為軍中斥候,嗅覺總該比尋常士卒敏銳些,大軍如此反常地隱秘調動,難道你心裡,就連一點推測都沒有嗎?還是說,你在把我當三歲孩童戲耍?”
對方被薑塵連番詰問逼得額頭青筋暴起,呼吸愈發急促。
他深吸了一口氣,仿佛用儘了全身力氣,才澀聲開口,算是部分承認了薑塵的判斷。
“我……我確實因為腳力尚可,主要負責前出探查和必要時傳遞消息,他……”
他看了一眼那個同伴。
“是因為感官異於常人,能注意到一些常人容易忽略的細節痕跡,而我們這個小隊的帶頭之人……確實是死的那個,他實力最強,也……也確實更清楚上麵的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