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聞言,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仿佛薑塵那番冷酷現實的言語,將他心中最後一點賴以支撐的信念也擊得粉碎。
他緩緩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掃過薑塵,祁連雪以及不遠處肅立如鬆的裴言,聲音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
“你們的命……真好啊。”
他語氣中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有羨慕,有嫉妒,更有一種深深的無力。
“你們可曾經曆過,整整十年,不見一滴雨滴落在這片焦渴的土地上?眼睜睜看著河流乾涸,草場枯死,牲畜倒斃,連沙棘都難以存活……”
薑塵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波動,直到對方說完,他才平靜地反問。
“那你可曾經曆過北境的漫天風雪,嗬氣成冰,滴水瞬間凝柱?可曾見過一夜之間,帳篷,牲畜乃至來不及躲避的人,都被凍成僵硬的冰雕?”
他的目光看著對方,聲音低沉而有力。
“不要以為,隻有你自己親眼所見的,才是人間慘狀,這蒼茫天下,掙紮求存的苦難之人,永遠是大多數。”
他頓了頓,唇角勾起一抹與現場凝重氣氛格格不入的,近乎囂張的弧度。
“當然,我承認,我是那幸運的極少數。”
“……”
對方再次無言以對。
在薑塵這種坦然而又霸道的幸運兒麵前,任何訴苦都顯得蒼白可笑。
沉默良久,那斷腿男子仿佛耗儘了所有力氣,頹然道。
“我們……我們需要一個新的國主,一個能帶領精圖走出困境,不再仰人鼻息,能為我們掙來肥沃土地與豐沛水源的雄主!”
“明白了。”
薑塵點了點頭,對方的最終目的已然清晰。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麼,狀似隨意地再度開口問道。
“對了,說起來,前段時間,在京城,有人想要我的命,這件事,跟你們精圖,或者說,跟你們那位誌向遠大的八王爺,是不是有關啊?”
“這……我不知道。”
斷腿男子愣了一下,連忙搖頭。
“我真的不知道!我一直都在邊境軍中,對於王城乃至大炎京城發生的事情,所知甚少!”
“是麼?”
薑塵目光如電,審視著他。
“千真萬確!”
對方急聲道,生怕薑塵不信。
“此等機密大事,絕非我等下層軍士能夠與聞!”
“這樣啊。”
薑塵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看不出是信了還是沒信。
那斷腿男子看著薑塵淡漠的臉色,心中忐忑到了極點,終於忍不住,帶著最後一絲卑微的期盼問道。
“我……我們……能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