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如實質般落在胡鎮雨懷中那柄古劍上,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
“今日,胡前輩將它帶離中原,遠赴精圖……不知清水潭一脈,如今安在?又將這掌門信物置於異國他鄉,又是何道理?”
這話問得極重,不僅直指胡鎮雨個人行跡。
更隱隱關乎門派傳承,道統延續的大義名分,甚至帶有一絲棄宗忘祖的嚴厲質問。
饒是胡鎮雨心誌堅如磐石,此刻那佝僂的身軀似乎也幾不可察地僵直了一瞬。
但他依舊緊抿嘴唇,一言不發,將所有波瀾死死壓在枯井般的心境之下。
拓拔煌的臉色終於微微沉了下來。
薑塵此舉,已不止是追問,更近乎一種冒犯。
他不再維持之前的客套,聲音雖依舊平穩,卻帶上了明確的警示意味。
“薑世子,未免有些過於失禮了吧。”
“是麼?”
薑塵聞言,臉上的笑意不減反增,仿佛方才那番觸及他人隱秘過往的尖銳追問,真的隻是興之所至的閒談。
他順著拓拔煌的話鋒,輕描淡寫地將方才的冒犯一語帶過。
“也罷,隻是今日偶見中原古老傳承的名劍竟流落西境,一時心生感慨與好奇罷了。”
他目光再次掠過胡鎮雨懷中那柄古劍,語氣變得隨意。
“既然胡前輩實在不願多提當年舊事,君子不強人所難,那我便不再問了。”
他語氣輕鬆,仿佛真的已將此事拋諸腦後,甚至還悠閒地抬手理了理袖口。
然而,就在拓拔煌心中微鬆,以為話題可以重回正軌時,薑塵卻仿佛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微微側首。
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帶著點無辜的疑惑,看向拓拔煌。
“哦,對了……王子殿下,您剛才說什麼事來著?瞧我這記性,被這古劍一打岔,差點把正事忘了。”
這顯而易見的健忘與故作姿態,讓拓拔煌眼神微凝。
他心知這是對方在掌控對話節奏,卻不得不按下情緒,聲音依舊平穩地重複。
“在下方才所言,乃是關於我王妹拓跋燕之事。”
他刻意加重了王妹二字,強調其身份。
“還請世子殿下,將人交還。”
“嗯,交還。”
薑塵點了點頭,表示聽見了,隨即卻又拋出一個簡短的詞,如同在驗收一件無關緊要的貨物。
“然後呢?”
拓拔煌耐著性子道。
“待查明原委,我精圖自會給世子,也給大炎朝廷,一個清楚明白的交代。”
“哦,交代。”
薑塵又點了點頭,然後,在拓拔煌以為達成初步共識時,他臉上那抹玩味的笑容加深了,慢悠悠地再次開口。
“再然後呢?”
這一問,讓氣氛陡然一緊。
拓拔煌終於蹙起了眉頭。
“世子殿下,此言何意?”
“何意?”
薑塵輕笑一聲,那笑聲在寂靜的客棧裡格外清晰。
他微微向前傾身,倚著欄杆,目光如實質般壓下,先前那副閒聊的隨意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毫不掩飾的銳利與嘲弄。
“我的意思很簡單,王子殿下,您這空口白牙,上下嘴唇一碰,就想用查明原委,給予交代這輕飄飄的八個字,把我手裡費了些功夫才請來的重要人物,就這麼平白無故地要回去?”
他頓了頓,語速放緩,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重量。
“您是覺得,我大炎的律法威嚴,就隻值您這兩句承諾?”
他的目光驟然變得冰冷,聲音也沉了下來,帶著不容置疑的質問。
“還是說……”
“您根本是沒把我大炎當回事……”
“或者,更直接點……”
“沒把我薑塵,當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