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明月如銀盤高懸,清輝灑落在精圖王宮巍峨而粗獷的建築群上,為其鍍上了一層冷冽的光澤。
薑塵一行人在數名身著精圖宮廷服飾,舉止恭謹卻眼神警惕的內侍引領下,緩步穿過厚重的宮門。
宮道兩側,衛士如同雕塑般肅立,鎧甲在月光下反射著幽光,沉默中透著不容侵犯的威嚴。
空氣裡彌漫著一種混合了香料,皮革與石料的獨特氣味,屬於西域王權的沉滯壓力無聲蔓延。
被夾在隊伍中間的拓跋燕,雖已換上了一身精圖貴族女子的華美衣裙,但臉上那副遮掩麵容的麵具依舊未除。
她步履略顯僵硬,行走在熟悉的宮闈之地,卻是以俘虜與籌碼的身份,感受複雜難言。
周圍侍衛看似護送,實則監視嚴密,斷絕了她任何試圖傳遞信息的可能。
與此同時,王宮深處,燈火通明的禦書房內。
精圖國王拓跋烈並未身著隆重的王袍,僅是一襲深紫色常服,背對房門,負手立於一幅巨大的西境疆域圖前。
燭火將他略顯佝僂卻依舊不失雄健的背影拉長,投在牆上,微微晃動。
大王子拓跋煌垂手立於書案一側,神色平靜,但微微抿緊的唇角透露著他內心的不輕鬆。
“你今日在宮外,及時阻攔宏兒那混賬的莽撞之舉,確是用心,做得不錯。”
國王的聲音緩緩響起,低沉而帶著久居上位的沙啞,他並未轉身。
“若非你趕到,以那薑塵的性子和你弟弟的火氣,恐怕真要鬨出難以收場的事端。”
拓跋煌微微躬身。
“兒臣分內之事。”
“但是!”
國王猛地轉過身,臉上已無半分讚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凝重與一絲壓抑的怒氣。
“你為何要擅自做主,應承他今夜入宮麵見?你可知那薑塵此行本就蹊蹺突然,我們尚未摸清其全部意圖與底牌!如此倉促會麵,豈非將主動權拱手讓人?他有備而來,而我們呢?”
國王走到書案前,手指重重敲擊著光滑的桌麵,發出沉悶的聲響。
“我們毫無準備!至少,沒有準備好如何應對一個手握我精圖把柄,行事又如此囂張無忌的大炎使者!”
麵對父親的質問,拓跋煌抬起頭,目光清正而冷靜,反問道。
“父王,我們究竟需要準備什麼?或者說,我們真正無法準備的,是什麼?”
國王被他問得一滯,臉色更加難看,揮袖斥道。
“還能是什麼!自然是你那好八叔乾下的好事!往大炎散布疫鳥疫蟲,這等陰私手段,本就落人口實,他竟然還瞞著我偷偷行事!最可恨的是,事情敗露,人證物證還被對方抓了個正著!如今薑塵以此為由興師問罪,我們如何辯駁?如何應對?這難道不是措手不及嗎?!”
拓跋煌等父親怒氣稍歇,才緩緩開口,聲音平穩卻字字清晰。
“父王,兒臣以為,此事應對之策,恰恰在於無需過多準備,隻需據實而言即可。”
“據實而言?”
國王眯起眼睛,目光銳利地盯著長子。
“你此話何意?”
“意思便是。”
拓跋煌坦然迎上父親的目光,話語如出鞘的刀,鋒芒畢露。
“疫鳥疫蟲之事,既為八王叔擅自行事,未曾稟報父王知曉,那便應由八王叔自行承擔後果,給大炎,給薑塵一個交代,我精圖王室,隻需表明對此事並不知情,並對此等破壞兩國安寧之舉,表示遺憾與譴責即可。”
“荒謬!”
國王瞳孔一縮,厲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