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跳躍著,映照在瑞婭猶帶淚痕卻已竭力平靜下來的臉上。
她裹緊身上的披風,思考著方才坐在火堆另一邊的男人給出的解釋——他是喬恩,一個路過的冒險者,恰好撞破兩名匪徒試圖對昏迷的她行凶,出於道義出手解決後,又無法將她棄於荒野,隻好把她帶來自己此行探索的目的地——廢棄礦坑。
從邏輯上來判斷,這副說辭沒有什麼特彆大的漏洞。
並且對方沒有乘機對她做出什麼事,顯然不是那種心術不正的人。
唯一可慮的問題就是她自己是怎麼在捅穿自己的脖子後活下來的,身上的衣服又為什麼不見了,為什麼沒有聽對方提到關於護衛們的事情。
但這些問題瑞婭自己也不清楚,也不可能向眼前之人詢問,隻能暫且憋在心裡。
女孩戴上在社交場合中鍛煉出來的得體麵具,向喬恩微微垂首表示感謝。
“喬恩先生,萬分感謝您的仗義出手。”
“嗯。”
喬恩隻簡短地應了一聲,沒有多說,隻是專注地盯著架在篝火上加熱的鹿肉乾。
他翻轉肉片,看著油脂滴入火中,發出滋滋的聲響和更濃鬱的香氣。
烤了片刻,他覺得差不多了,自己先若無其事地咬了一大口,隨後才把剩下那段冒著熱氣的肉乾遞到瑞婭麵前。
“喏,墊墊肚子,冷的怕你吃不慣。”
他的語氣如此自然平淡,像是隨手遞出一塊麵包。
受這股自然而然的感覺影響,心中思緒重重的瑞婭幾乎是下意識地伸手接過樹枝。
溫熱粗糙的觸感從指尖傳來,肉乾上麵還帶著喬恩剛咬下的齒痕。
從小接受的自尊自愛的教養讓女孩輕微抗拒了一下,但她立即就意識到對方先咬一口的行為是在安她的心——他沒有在食物上做手腳。
紅發女孩捧著熱騰騰的肉乾,抬頭看著麵前的喬恩,看著他剃儘胡須後顯露而出的真容。
年輕、線條剛硬,本該是給人一種嚴肅感的麵相。
但那股嚴肅卻又因為他身上那種安然自若的氣質,以及細心的舉動而變得柔和幾分。
再加上方才初見時,對方行走間如移動山嶽般的氣勢...
一般的冒險者真的能有這樣的氣度嗎?
瑞婭一時間再度陷入迷茫與糾結。
他到底是不是一個好人?
這種友善是否隻是讓她放下警惕心的偽裝?
自己是否能暫時信任這個起碼在此刻給她提供庇護的男人?
各種各樣念頭在她心中飛快交鋒。
‘不...喬恩先生應該不是和那些人一夥兒的,如果他心存惡意,我根本無力反抗...完全沒必要這樣客氣..’
‘但...即使喬恩先生真是好意,也不能把他牽扯到貴族的鬥爭中來...不管他實力強弱,都不行,這是為了他好...’
‘我主珀奧啊...請原諒我此刻善意的隱瞞...’
內心短暫的掙紮終於有了結果。
瑞婭抬起頭,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而禮貌。
“喬恩先生,感謝您的救命之恩和此刻的收留。”
“請容許我向您正式進行自我介紹。”
她頓了頓,習慣性地斟酌著詞句,報出一個她曾自己遊曆準備的普通化名。
“我是蕾娜·韋伯,韋伯家族的獨女。”
“如果您方便的話,我想懇請您護送我前往最近的安全之地,比如...白樺鎮。”
說到這兒,她微微拖長了聲音,觀察著喬恩的反應,見他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後,心中微微提起幾分,繼續拋出籌碼。
“請您放心,隻要我能平安抵達鎮上,找到家族的聯絡人,必然會對您的幫助給予讓您滿意的重謝。”
“我以...以韋伯家族的名譽擔保。”
喬恩正用水漱口,聽到她這番話,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扯動了一下。
‘蕾娜·韋伯?’
他在心裡差點笑出聲。
這姑娘編假名的本事倒是及格,知道不能用太顯赫的姓,選了“韋伯”這種地方上小有產業但不至於太紮眼的商賈姓氏,名字也改了個近似的發音。
這份在未知境地下保持的恰到好處的警惕與距離感,倒是很符合她未來“焰發姬”的行事風格。
他咽下水,抹了把嘴,臉上依舊是那副平淡的表情,隻是看向瑞婭的眼神裡多了點不易察覺的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