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等她把那個念頭想完,狐玉琅就拉著她來到了這條街上一座看起來像塔一樣的地方。
“行,這些死人的遺物,你都可以從這個無常街裡買來。但那些是我歸雁宗的弟子,是活人。”而她則繼續問道。
“首先,這些並不一定是遺物。這些黑臉無常,可不是下作的盜墓賊。”狐玉琅帶著她走了這座人來人往的塔內,“其次,人,也可以是物。”
“………”
又是一陣炫目的光照來,一瞬間就失去了視野。等到視線再次恢複,在她眼前的,是一個極為空闊一眼看不到儘頭的環形曠殿,而在曠殿周遭,兩邊的樓閣亭台,能看到一片片的陣幕遮擋在外。
而這時,有個帶著紅色麵具的人走到他們麵前,為兩個人帶路。
不用狐玉琅告訴她,她也明白了。這裡麵出售的,都是人。
“就不概談五國十族,隻單論大隆境內,平均三天就有一個小門派無聲無息消亡。”狐玉琅同她跟著那引路人走著,看著被囚在透明光幕之後的人們,“當然也不會所有人都會死掉,有一部分具有特殊價值的,就被賣到這兒了。”
墓幺幺沉默著,她比他更清楚修真界底層的殘酷。否則,歸雁宗也不至於有那麼多被她解救回來的弟子。
大部分的修真資源都已經被頂尖的大家族和宗門所壟斷,底層的小門派無以為繼早就是常態,而有些功法特殊的、或者門內有傳承奇寶的,更是難以生存。而有些歸隱於山林中不想參與世事的宗門,隨著大宗門的無底線擴張,也都要麼被抓出來,要麼被滅。可就算是依附歸順與大宗門家族,也有可能會成為大宗門用來博弈犧牲的棋子。
修真界是遠比自然界更加殘酷的弱肉強食的世界。
“有些人,可能是因為所學功法為世所不二,有些人,可能是身有異能……當然,也不排除有些人隻是碰巧被什麼人看中了,就同樣產生了被出售的價值。”
狐玉琅在旁跟她不緊不慢地介紹,她卻思緒散開,有種格外令人難以忍受的既視感。
“當然,無常街和白王手中那個過家家的東西還是有些區彆的。”狐玉琅說道。“畢竟這些人,都是十成十的自願。”
她一愣。
狐玉琅笑說,“這些人隻是被人需要的無常之物,並非是被擄騙而來的奴隸。他們都是自由的,被洗去關於無常街的記憶之後,想走隨時可以走。而哪怕他們沒有被買走,無常街會始終給他們一口飯。倘若有人買了他們,就證明他們仍是有價值的。哪怕最後赴死,也壯士死節死義,總比他們曾經那些同門,死地無聲無息卑如塵土一樣好上太多了。”
“………”墓幺幺沉默了下,“我歸雁宗那些弟子……也是自願的嗎?”
“當然。”他說。
“歸雁宗一些流落在外的弟子,可是無常街上極為稀缺珍貴的寶貝。”他笑吟吟地說道,“那可是昔日萬峰之巔的門派所遺之子弟。誰人不想擁有?萬一這些弟子還是核心弟子,遺有歸雁宗的絕世秘笈,那可就是稀世之珍的價值。”
一個可怕的直覺閃過心頭,震至她聲音有些發顫。“你說過,你是後來才奪回來這無常街一半產業……那麼之前,它是被月族完全把控的。”
狐玉琅好久沒有回答她,好一會才說。“這天下,無人不為利來,無人不為利往。”
這樣的回答,讓墓幺幺心頭的那個念頭,成為了晴天霹靂,近乎擊穿了她的心臟。她的臉色鐵青,嘴唇發抖,好幾個才能放開自己緊握的拳頭。
狐玉琅的手細慢地撫過她的手背,輕搖了搖頭,“發生的事就已過去。而過往種種,也絕非是你的過錯。”
“可你又知道什麼?!”她從顫抖地牙齒裡擠出字句來。
當年,無人不知歸雁宗的秘笈之多之珍貴。據傳,其門內的修真秘笈數量,幾乎可以比量其他所有門派的秘笈加起來之多。而歸雁宗又秉承著極其開放自由的門風,主張因材施教,絕不統一教化,其門下有無數修真流派,百花齊放。除了歸雁宗主流的幾門絕學以外,哪怕隻是普通尋常的後輩弟子,身上所學,都可能是在外絕世不出的秘法。但宗內又講究專研一門秘笈之精細,而不是過度追求修為,所以………可以說,每個歸雁宗弟子身上所練功法都不會完全相同,都有其自身鑽研出來的獨門法術。
誠然,不是沒有人覬覦這些秘笈功法,也有心懷不軌之人試圖混入歸雁宗,竊走秘笈。但是……歸雁宗的所有秘笈,是經過宗主應懷瑾一一加密過的,隻要帶出歸雁宗之外,就會成為廢紙。當然,有人想過學會之後再帶出去,可是但凡在歸雁宗苦心修煉出一身本事的,絕大多數都會選擇留在歸雁宗繼續潛修,再不問世事。也有練出一身本事之後,自己出去開枝散葉的,隻要不去作孽,歸雁宗並不會乾預阻止。因為用歸雁宗的秘笈出門作惡,有九成九被認出來,那麼……不管此人身在何處,應懷瑾都有能力瞬間滅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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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句話說——但凡學了歸雁宗秘笈的弟子,無一例外地就是把自己的性命交給了歸雁宗手中。但是這件事,所有在正式拜入歸雁宗門下的弟子,都會知曉。
而這些令世人眼饞肖想的秘笈,至少有一半,是她到處苦尋而來。
所謂懷璧其罪。
這讓她心頭更是驚痛。
如果她沒有把那些秘笈帶回宗門,那麼……
“這是他們對歸雁宗出手的原因?”墓幺幺的聲音有些發顫。“隻是為了得到歸雁宗的秘笈?對旻國宣戰,神不知鬼不覺地抓走我歸雁宗的弟子們……”
“這的確是原因之一。”狐玉琅說道。“他們也試過去抓歸雁宗在外曆練的弟子,也試過彆的法子。但是……有應懷瑾在。有你在。月族哪裡敢輕舉妄動呢。又不能真拜去你歸雁宗,否則就等於把命交到歸雁宗手裡。那對於月族來說,有著必須要得到之物,還能怎麼辦呢?”
墓幺幺的牙齒咬的咯吱作響。
“月族眼饞你們歸雁宗門內收藏的秘笈很久了。”狐玉琅輕聲跟她說道。“尤其是其中一門秘笈,是應昱不惜一切代價也想擁有的。”
她微微一怔。
說話間,遠處那個帶著紅色麵具的人已經將他們領到了一扇門前。進去之後,隻是兩間典雅有致、書香四溢的茶室。
但是……這個布局。這個茶桌。
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那茶桌後空蕩蕩的太師椅。
墓幺幺的瞳孔放大又尖銳地收縮在一起,猛地抬頭看向了狐玉琅。
“是的。”狐玉琅說道,“這是你……嗯,你父親汪若戟曾經的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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