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青銅鑰匙在十宴手裡把玩了許久,已是沾染了他的體溫,有些發熱。她沒有合上手心,而是垂下眼來看著十宴,如鯁在喉。“你可以不用這樣。”
“汪若戟說,你是個善良的孩子,像芽兒一樣善良。”十宴仰起頭來,把下頜放在她的膝上,眉毛彎彎地望著她。“他說得不錯。好了,彆說我的事情了。這把鑰匙,是將疏紅苑起死回生的關鍵。他說,隻有你會使用——”
十宴似乎有意地在回避著什麼,像生怕繼續與她聊天會被套出什麼彆的東西一般,有著急不可耐的躲閃。
墓幺幺隻看在心裡,順著他的話引到了自己手中的鑰匙上。“可這,又是什麼的鑰匙?”
“我不知。”十宴搖了搖頭,並不像撒謊的樣子。“他隻告訴我,將這鑰匙交給你。其他的,便什麼也沒告訴過我。”
墓幺幺沉默了片刻,將手裡的鑰匙放進了儲物戒指中。“所以汪若戟留下書信遣我來找一人,便是找你。而讓我找你,便是讓你用青蓮貘漏幫我,將這把鑰匙交給我?那你呢……你今後,要如何?”
“我的傻妹妹。”十宴歎了口氣站了起來,他雙手平攤,張開雙臂來在她麵前轉了一個圈,“你非要讓我說出來嗎?我是你的陸吾衛,亦是汪若戟送你的一個奴隸。從今日起,這重英堂也是你的,我也是你的,隨你差遣調派,生殺予奪。”
“你很討厭我,不是麼。”墓幺幺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管你演得多麼真切,半真半假的表露你的心意,我都看得出來,你很討厭我。”她環顧四周,停頓了一下,“我曾天真地豢養過太多毒物,並不想多你一個。”
她深深地看了十宴一眼,便轉身朝外走去。“汪若戟已經死了,你和他之間到底有什麼恩怨也至可至今日了斷。我不是汪若戟,也不是他的女兒汪縱琊,你和我之間,了無情意。我雖不知汪若戟到底想讓你以後怎樣,但我需要一個奴隸,也不需要你的重英堂。”她聲音冰冷冷地像是地上的石磚牆壁上的青苔,隔絕人寰。
“或許,他叫我來找你,並不隻是因為想讓你幫我。”她回過頭來,看著十宴慘絕的右臉,“或許,他是想讓我來,放你自由。”
十宴登時愣住了,還未回過神的時候,墓幺幺便已走出了門外。
他失笑,撫著自己的唇角,“自由。哈哈。”
他笑了許久停下來之後,才收回視線轉身說道,“她已經走了,你可以出來了。”
哢噠幾聲,從牆壁上凸起幾塊石磚,古董架轉了一個方向,從後麵露出一個機關門來。身形魁梧的男人,靠在門框上,似笑非笑:“她看見我了?”
十宴語氣不善,頗有些嘲色,“誰讓你半路出來對她動手動腳?差點壞了我們的大事,讓她真的死在青蓮貘漏裡出不來的話,你上哪去找第二個人選?還好我編的也算完滿,沒讓她看出來端倪。”
“是我的錯。”男人承認的落落大方,他撫摸著自己的下頜,湛藍的眼波中泛起一層奇異的波光,似禿鷲盤旋於白兔頭頂的意猶未儘,“可我真的對她很有興趣——我說的是,男女方麵的興趣。”
“這世上你能睡的女人多了去了,非得是她?”十宴冷笑,“她讓天狐族那小王爺玩壞了,好不容易才被我修好,你最好彆他媽的瞎搞。壞了我們的大事,我讓你犴首大陸再無一人能踏入我大隆。赫連蒼煜——”
赫連蒼煜挑了下眉,聳了聳肩膀,“我隻是很好奇,她已經明顯對你不敢興趣——你要怎麼引她進這個圈套呢?”
“我已引蛇出洞,隻等一個請君入甕。”十宴垂目撫摸著自己的手指,“話說,冥神帝君,還沒有請回來?”
赫連蒼煜微微蹙眉,“此事不用你擔心。既然琮英兄如此胸有成竹,我就不多過問了,隻等諸君功成,破開我犴首大陸的封印。”
……
墓幺幺回到髏笑笑為他們安頓的那個住所時,已是後半夜了。她輕輕推開院門,輕瑤屋間的燈已滅了,應是早早便睡了。倒是她的房間,卻亮著微弱的燈光。她推開房門走進去,不由地有些恍神。
髏笑笑並不在家裡,在她房間的是哈睿。
哈睿應該是等了很久很久,燈珠都快燒化了,他就趴在燈珠的旁邊,枕著自己的胳膊歪著腦袋睡著了。
失去的夜曇海的力量之後,哈睿的身體他仍然適應的不好,比一個普通人更容易感到疲累傷痛。在昏黃的燈珠照映之下,他的臉色蒼白不見血色。他的血是珠白色,所以皮膚上的血管都像是一條條玉絛,蜿蜒在他清瘦的臉上。
他蹙著眉,長長的白睫毛不住的顫著。眼角的鱗片,可憐兮兮地緊縮在一起,微微地泛著一些光澤,小心翼翼的樣子。
四周安靜至極。
墓幺幺恍神時,伸出手的手指若即若離地在他臉上摩挲過他的輪廓。
他在那海上叱吒如天降神明時的光景,還如昨日曆曆在目。
轉眼,就脆弱的像是一個風一吹都會散掉的蒲公英。
她的心緩緩地軟了許多,俯身下來,從後麵輕輕抱住了哈睿。
他身上那好聞的氣息仍是成熟雄性那種侵略至極的信息,但墓幺幺緩緩地從輕到緊地環住他的腰身時,已經感覺不到那種一閉眼就會想起的噩夢。
她不怕了。
真的如十宴所說——
對於親密接觸時所湧出的恐懼,完全被吃乾抹淨了。她可以這樣親密地抱著她想抱的人,放心的把腦袋埋在他的後背,放肆地聞著他的香氣。
她終於。
從狐玉琅所賜予她的恐懼之中,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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