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你之前並不太關心這個。天狐族族帝與墓貴子……”已經很久了,可金倬正說實話還是有些改不掉想這樣喊她的習慣。“哦不,雲舒郡主,本之間就有仇怨。說實話,哪裡有人不知道,她把人間第一瘋狗的獨女給殺了?當時我們不還和疏紅苑去處理的?連屍骨都不存。怎麼說,這稱一句血仇也不為過了。”
金倬正歎了口氣,看著天邊漸漸隱去的七月。“禦尺橋一戰後,我們幾隻軍隊回到內陸整備。雖不管以前五隻軍隊各個互相看不順眼的緊,但經了那樣一場大戰,同進同退,同死同傷,怎麼說,也都是當自家兄弟了。我和房澤那幾個將軍參事,聯係得也多。當聽說她被許配給天狐族族帝時,我們——”
這個看起來並不怎麼靠譜的青年將軍,劉海遮去了他大半的眸子。他像陷入了某段不想仔細去回憶的記憶裡。“丹霄宮到天狐族數百裡,雖有無數符門傳送,但,為了合乎禮數還是有許多段路是需要走的。總共七十四段路,沒錯,我記得很清楚,並非隻是因為我們峯月衛負責維持那場盛嫁的秩序。是我,是許多從那禦尺橋回來的人,仔細計算過,這七十四段路,哪一段,最適合……”
日出薄晨,月光從金倬正身上褪了乾淨,像是把他平日裡帶著的那個麵具一起摘下了。“最適合,劫親。”
“你們。”一直聽著的封梟終於有了反應。
“不用老大你說,我也知道這種想法有多傻逼。”金倬正笑了起來,“我去阻攔這五隻軍隊中的將軍參事時說的話,冠冕堂皇道理十足。但,但——”
他的手指掠過自己的眼瞼,“但大統領。”
這是金倬正第一次如此正兒八經地稱呼封梟。“你沒有在禦尺橋見過那位貴子的光芒,便不知我們當時的心情有多絕望。”
“那是狐狂瀾,那個瘋狗。彆人不知道,我們峯月衛難道不知道嗎?狐狂瀾這些年折磨死的女人,有多少是我們峯月衛見過的,多少我親眼見過的慘狀?”金倬正的聲音此時第一次聽起來有些顫抖。“你根本不明白,你也不會明白。那樣的貴子,那樣的她,站在荒人麵前一人敵千軍萬馬,一人立在旗下時的樣子——”
金倬正看著封梟,“烏肅雪,您可能不認識,穆篤郡烏家最小的兒子。是我在王庭教衛中的一位後輩,他家中大哥和我同班同級,說實話,我倆關係並不算好。禦尺橋上,他是檮杌衛的將軍,侍於墓貴子身側。因為死了許多許多將軍,他算是被強行臨時提上來的。與他哥哥關係不怎麼樣,自然和他關係也不會好,但是後來畢竟也打過這麼多仗了,敬他的確是個將才,有勇有謀。他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崇拜墓貴子。準確的說……”
他低聲笑了起來,“這孩子喜歡墓貴子。所有人都看得出來,蔣安青是他老大,就罵他你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那可是貴子,是黎明之星,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他就爭辯說你們懂個屁,貴子也是女人,也是他能愛慕的女人。他偷偷跟我說過,等到打贏了,他就想方設法讓他爹去霸相府求親去。我說你沒毛病吧,且不說之前那些流言蜚語,現在誰不知道打完仗大爵爺就要把貴子娶回弗羽家了,不怕大爵爺把你打死是不是?他就不屑一顧,說什麼愛情麵前,公平競爭。就,後來。”
金倬正的手指狠狠地攥在一起,“他死了。”
封梟半晌說道,“戰死沙場,死得其所。”
“哈。”金倬正忽地冷笑起來,“死得其所?大統領,您不知道吧,他可不是戰死沙場,也並非死在荒人手中。他,死在自己人手裡。”
“……”封梟一怔。“烏家的人。”
“是啊,也算名門望族烏家的人。”金倬正冷笑道,“殺他那人,是息烽將軍。”
“……”
“這事知道的人很少,也沒有人會亂說去。”金倬正說道,“墓貴子那時正與荒人大戰,受了重傷,不防樞星台向因大主簿暗算。烏肅雪哪裡能看見自己心愛的貴子受這樣的折磨,就衝出去要救她,還頂撞辱罵了向因。息烽將軍——便出手將他殺了。”
從未聽說過此事的封梟,不知在思忖什麼,再次陷入了沉默。
“是我給他收的屍,我把他送回的烏家。我當著他爹和他大哥的麵撒謊,我說他戰死沙場,死得其所。我能不那麼說嗎?夜曇海底埋葬了我多少兄弟,又埋葬了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不差這一個了。”金倬正揉著眼角,好像眼睛裡進了什麼石子一樣鉻得他生疼生疼。“大統領,你看看,這就是這世道。”
“‘暉暉月神,護我將士,如骨之血,如皮之肉,勝旌常揚’。哈哈——說的真好。這就是烏肅雪,是我們這刃甲血蹄,金戈鐵馬,豁出命豁出所有也要忠誠的世道。”他揚起手,指著在曙光之間已完全看不見的那七輪月。“‘赫赫月神,佑我大隆,如地之嶽,如天之河,弘曜日星。’我們是峯月衛,是月神之下最忠誠的一支軍隊。可你看……這世道,總有月光照不到的地方,亦或者,那月光總會消失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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