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濃稠的墨汁,將整棟宿舍樓徹底浸透。沒有燈光,沒有網絡,甚至連手機信號都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窗外偶爾傳來的、不知源頭的怪響,以及宿舍裡此起彼伏的呼吸聲——有人急促,有人沉重,還有人在壓抑地抽噎。
林默摸索著找到自己的保溫杯,擰開喝了一口溫水。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稍微驅散了一些心底的寒意。他沒有像其他室友那樣慌不擇路地打電話、發信息(儘管也發不出去),隻是靜靜地坐在床邊,豎著耳朵捕捉周圍的一切動靜。
恐慌是會傳染的,而冷靜是對抗恐慌最有效的疫苗。這是他在孤兒院學會的第一課。
“怎麼辦啊……手機沒信號,也聯係不上家裡人……”一個室友帶著哭腔說,聲音在黑暗中顯得格外脆弱。
“彆慌,可能就是暫時的,”另一個人試圖安慰,但語氣裡的底氣不足,“學校肯定有辦法的,導員說不定明天就來通知我們了。”
“通知什麼?封校?還是外麵真的出事了?”
“你彆烏鴉嘴行不行!”
爭吵聲低低地響起,又很快被更濃重的恐懼壓下去。誰都知道,事情恐怕沒那麼簡單。一級響應、封校、斷電、斷網……這一係列操作,絕不是“小題大做”能解釋的。
林默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褲袋裡的折疊刀——這是他用第一筆獎學金買的,不是為了打架,而是孤兒院裡偶爾會遇到的流浪狗和不懷好意的陌生人,讓他養成了隨身攜帶武器的習慣。刀身很薄,卻很鋒利,此刻冰涼的觸感讓他稍微安心了一些。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小時,也許是兩小時,宿舍樓道裡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慌亂的呼喊:“開門!快開門!讓我進去!”
聲音嘶啞,帶著明顯的恐懼,似乎就在他們宿舍門口。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連呼吸聲都放輕了。
“砰砰砰!”劇烈的撞門聲響起,震得老舊的木門嗡嗡作響。“救命!外麵……外麵有怪物!它們咬人!”
門外的人聲音尖利,像是瀕臨崩潰。
宿舍裡的幾個人嚇得縮成一團。戴眼鏡的室友顫聲問:“誰……誰啊?要開門嗎?”
“彆開!”林默低聲喝道,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不知道外麵是什麼情況!”
“可是……他好像快不行了……”
撞門聲越來越響,夾雜著門外人的哭喊和某種……奇怪的嘶吼聲,像是野獸被激怒時的咆哮,又帶著一種非人的僵硬感。
“啊——!”一聲淒厲的慘叫突然響起,緊接著撞門聲和哭喊聲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和拖拽聲,濕漉漉的,像是在撕扯什麼東西。
宿舍裡的人臉色慘白,嚇得渾身發抖,有人捂住了嘴,強忍著才沒叫出聲來。林默也握緊了手裡的刀,心臟在胸腔裡狂跳。他能清晰地聽到,那拖拽聲緩慢地沿著樓道移動,時不時停下,發出一兩聲低沉的嘶吼。
那聲音,和新聞裡描述的“攻擊行為”,以及剛才那人喊的“怪物”,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不知過了多久,樓道裡徹底安靜下來,連那拖拽聲也消失了。但這種安靜比剛才的混亂更讓人窒息,仿佛有什麼東西就潛伏在門外,一動不動地等待著。
“剛……剛才那個人……”一個室友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沒人回答。答案不言而喻。
林默慢慢挪到門邊,透過門縫往外看。樓道裡一片漆黑,隻有窗外微弱的月光勾勒出模糊的輪廓。他什麼也看不見,卻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越來越濃的血腥味——像是殺雞時的味道,但更加腥甜,也更加刺鼻。
他悄然後退,回到自己的床邊。“從現在起,誰也不準開門,不管外麵是誰在叫。”他的聲音很平靜,卻讓其他室友下意識地服從了。
恐懼到了極致,反而會催生出對權威的依賴。而此刻的林默,是宿舍裡唯一還能保持冷靜的人。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樓道裡偶爾還會傳來撞擊聲、嘶吼聲和模糊的呼救聲,但都離得很遠,像是在樓層的另一端。每一次聲音響起,宿舍裡的人都會嚇得心驚肉跳,直到聲音消失,才能稍微鬆口氣。
林默幾乎沒合眼。他靠在牆上,保持著警惕的姿勢,腦子裡飛速運轉。新聞裡的不明病例、封校、斷電斷網、門外的慘叫和嘶吼、那股越來越濃的血腥味……所有的線索串聯起來,指向一個他最不願意相信的可能——電影裡的情節,似乎真的降臨了。
那些“怪物”,到底是什麼?被感染的人?還是……彆的什麼?
天蒙蒙亮的時候,遠處傳來幾聲沉悶的槍響,隱約可聞。這聲音讓宿舍裡的人更加惶恐,卻也讓林默的心稍微定了一些——有槍聲,說明還有秩序存在,還有人在試圖控製局麵。
“餓……”一個微弱的聲音響起,是宿舍裡最胖的那個室友,他平時飯量最大,此刻肚子餓得咕咕叫。
這句話提醒了其他人,一夜的驚嚇和緊張,早已耗儘了他們的體力。林默也感到了饑餓,他從床底拿出昨天買的壓縮餅乾,拆開一包,遞了過去:“分著吃吧,省著點。”
其他室友也紛紛拿出自己搶來的零食,小心翼翼地分享著。沒人有心情說笑,每個人都心事重重,咀嚼的動作機械而緩慢。
林默隻吃了半塊壓縮餅乾,喝了幾口溫水。他知道,食物和水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會變得無比珍貴,必須精打細算。
吃完東西,天已經徹底亮了。陽光透過窗戶照進宿舍,驅散了一些黑暗帶來的恐懼,卻也讓空氣中的血腥味更加清晰。
“我們……要不要去看看?”戴眼鏡的室友提議,聲音很小,“也許……也許學校已經控製住情況了?”
沒人響應。昨晚的慘叫聲還縈繞在耳邊,沒人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