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城基地的廣場上，三天前還回蕩著“磐石”試射成功的歡呼，此刻卻被低沉的哀樂籠罩。黑色的挽旗在風中獵獵作響，廣場中央整齊排列著五百多塊簡易墓碑，每塊碑上都刻著犧牲者的名字——他們是進攻廢棄軍工廠時倒下的士兵，從將軍到列兵，不分軍銜，隻以犧牲的先後排序。
基地的幾十萬居民自發聚集在廣場周圍，沒有人說話，隻有壓抑的啜泣聲在空氣中彌漫。幸存者們穿著最整潔的衣服，手裡捧著從菜園裡采摘的野花，輕輕放在墓碑前。蘇清雪和醫療部的人員站在人群前排，她的眼睛紅腫，手裡緊緊攥著一塊未縫完的護腕——那是她為犧牲的醫護兵準備的。
林默站在墓碑群中，看著一塊刻著“大力”名字的石碑，眼眶發熱。那個總是笑眯眯、掄著開山斧衝在最前麵的壯漢，最終沒能回來。不遠處，趙隊長、夜鶯、老鬼和博士並肩而立，每個人都低著頭，臉上刻滿了悲傷和疲憊。
上午十點，葬禮正式開始。周司令穿著筆挺的軍裝，胸前掛滿了勳章，卻掩不住他佝僂的背影和花白的頭發。他走到臨時搭建的高台上，目光緩緩掃過廣場上的人群和墓碑，聲音沙啞卻清晰：
“今天，我們在這裡送彆我們的英雄。”
“他們中有老兵，有剛成年的孩子；有丈夫，有父親，有兒子。他們本可以躲在基地裡，守著僅有的安寧，但當危險來臨時，他們選擇了挺身而出，用生命為我們擋住了黑暗。”
“他們的名字，或許會隨著時間被淡忘，但他們的血，染紅了我們腳下的土地；他們的犧牲，換來了基地的安寧。從今天起，他們的名字將刻在基地的英雄牆上，世世代代，永不磨滅！”
“我，周振國，以中城基地司令的名義，追封他們為‘中城守護者’！”
廣場上響起整齊的敬禮聲，士兵們舉槍致敬，幸存者們彎腰鞠躬，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哀樂再次響起，低沉而悲愴，像在訴說著英雄們未竟的理想。
葬禮結束後，林默跟著周司令和張將軍來到指揮部的審訊室。“淨化者”首領被鐵鏈鎖在椅子上，臉上的狂熱褪去，隻剩下蒼白和疲憊，但眼神依舊陰鷙。
“說吧，”周司令坐在他對麵，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你們的總部在哪裡？還有多少個像廢棄軍工廠這樣的實驗基地？”
首領冷笑一聲，閉上了眼睛：“我不會說的。你們贏了一場戰鬥，卻贏不了這場戰爭。‘淨化者’的火種遍布各地，很快……”
“啪！”張將軍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彆給臉不要臉！你的那些‘成果’都被我們毀了，你以為還能嘴硬？”
首領睜開眼睛，看著張將軍，眼神裡充滿了嘲諷：“毀了一個育母？拆了一個小型實驗基地？太天真了。那不過是我們的‘前哨站’，用來收集數據、測試變異體的地方。真正的核心基地，比你們想象的更隱蔽，更強大。”
林默的心一沉：“小型實驗基地？你們還有多少？”
“多少？”首領笑了起來，笑聲刺耳，“足夠讓你們這樣的基地一個個消失。我們有能批量生產暴君的‘母巢’，有能操控百萬屍群的‘聲呐塔’，還有……”
“閉嘴！”周司令打斷他，“你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目的？”首領的眼神變得狂熱，“淨化這個腐朽的世界！讓強者統治弱者，讓新的物種取代你們這些隻會內鬥的廢物！”
審訊陷入僵局。無論周司令和張將軍用什麼方法，首領都不肯吐露更多信息，隻是反複強調“淨化者”的強大和不可戰勝。
最後，周司令揮了揮手，示意士兵將首領帶下去。審訊室裡隻剩下他、張將軍和林默三人，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小型實驗基地……”周司令低聲重複著這幾個字，手指敲擊著桌麵，“這意味著，他們的力量遠超我們的預估。”
張將軍臉色凝重：“我們這次雖然摧毀了一個基地，卻也暴露了實力。一千二百名士兵，十二輛坦克，最後隻剩下不到五百人……如果他們再來一次，我們未必頂得住。”
林默沉默著。他想起了陳斌教授留下的資料，想起了“母巢”計劃的隻言片語。如果“淨化者”真的有能批量生產暴君和育母的基地，那中城的“磐石”炮台，恐怕也難以抵擋。
“武器庫裡的彈藥，隻夠再支撐一場大規模戰鬥。”周司令歎了口氣，“坦克和步戰車的零件快用完了，‘磐石’的能量核心也需要更換……更重要的是，士兵的傷亡太大，我們已經沒有足夠的兵力去守衛所有防線。”
他看向窗外，基地的居民們正在收拾葬禮的現場，有人在重建被屍群損毀的圍牆，有人在菜園裡補種蔬菜，一切都在緩慢而艱難地恢複。
“國家的力量……”周司令的聲音帶著深深的疲憊，“災難爆發後，通訊中斷，各地的基地各自為戰，能聯係上的寥寥無幾。我們不知道其他地方的情況，不知道還有多少軍隊，多少武器……現在的我們，就像大海裡的孤島。”
張將軍握緊了拳頭：“那我們怎麼辦？坐以待斃？”
“不。”周司令搖了搖頭，眼神重新變得堅定，“我們不能坐以待斃，但也不能再貿然行動。當務之急，是安頓好基地的居民，修複防禦工事，補充彈藥和物資，訓練新的士兵。”
他看向林默：“‘磐石’炮台的技術，能不能再簡化？我們需要更多的防禦武器，哪怕威力小一點。”
林默點了點頭：“可以試試。我和劉教授研究過，用汽車發動機和簡易炮管，或許能造出‘磐石’的‘簡化版’，雖然射程和威力都差很多，但對付普通屍群足夠了。”
“好。”周司令說，“這件事就交給你和劉教授。張將軍，你負責清點物資，組織幸存者中的青壯年進行軍事訓練，修複圍牆和武器。”
“是！”
“至於‘淨化者’和他們的基地……”周司令的目光變得深邃，“我們暫時動不了，但也不能忘了。等我們準備好了，總有一天，要把他們徹底清除。”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基地裡忙碌的身影：“先顧好眼前吧。讓大家能吃飽飯，有地方住，能安穩地睡一覺……這比什麼都重要。”
林默和張將軍默默點頭。他們知道，周司令說得對。末世裡，生存下去本身就是一場戰爭，而安穩，是支撐所有人走下去的希望。
離開指揮部時，夕陽正落在基地的圍牆上，給冰冷的鋼鐵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色。林默看到蘇清雪正在英雄牆前，用紅色的油漆仔細描摹著犧牲者的名字。她的動作很慢，很認真，仿佛在做一件無比神聖的事。
“我來幫你。”林默走過去，拿起另一支畫筆。
蘇清雪抬起頭，對他笑了笑，笑容裡帶著淚痕，卻很溫暖：“好。”
兩人並肩站在英雄牆前，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牆麵上，一個個名字在紅色油漆的映襯下，仿佛有了生命。他們不知道未來會有多少風雨，不知道“淨化者”的威脅何時會再次降臨，但此刻，他們隻想守護好眼前的安寧，守護好這座在末世中頑強生存的基地。
墓碑會風化，名字會模糊，但英雄們用生命換來的希望，會像種子一樣，在這片土地上生根發芽。
而他們，會用自己的方式，守護著這份希望，直到真正的黎明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