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洛笙將那枚承載著血腥曆史的玉簡,不動聲色地放回了原處。
她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仿佛昨夜所見的驚天秘密,不過是一場無關緊要的噩夢。
但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已經比萬載玄冰還要冷,還要硬。
她繼續著整理古籍的工作,隻是如今,她的目光不再是漫無目的的搜尋,而是帶著一個清晰無比的目標——“升仙祭”。
任何與上古祭祀、特殊體質、宗門禁忌相關的字眼,都會被她悄然記下。
“沙……沙……”
那熟悉的掃地聲再次響起。
淩昭子提著他那把半舊的掃帚,慢悠悠地晃了過來。
這一次,他沒有靠近洛笙,隻是在不遠處一個積了灰的書架前停下,一邊費力地擦拭著,一邊旁若無人地大聲抱怨起來。
“唉,真是人老了,不中用了,不中用了!”
“這藏書閣,彆的都好,就是太大,灰塵太多!”
“掃來掃去,總也掃不乾淨。尤其是這樓上,一層比一層難弄。”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是算準了距離,每一個字都清晰地飄入洛笙的耳中。
“這下麵一到三層還好說,老頭子我咬咬牙,還能爬上去擦一擦。可四層往上,那樓梯陡的喲,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
他捶了捶自己的後腰,長籲短歎。
“最愁人的,還是那第七層!”
洛笙翻動書頁的手指,幾不可查地停頓了一下。
第七層。
她想起聞人夜曾說,二層以上便有禁製。
隻聽淩昭子繼續唉聲歎氣道:“那地方,也不知道是哪個老祖宗修的,禁製年久失修,都壞了!結果呢,壞得還不是地方,出也出不去,進也進不來!裡麵的灰塵怕是積得能埋人了,偏偏還沒人能上去打掃,這不是存心給老頭子我添堵嗎?真是愁死個人!”
“第七層……無人能上……”
洛笙的心猛地一跳,她緩緩抬起頭,目光中帶著一絲被勾起的好奇,恰到好處地問道:“長老,這第七層,為何會無人能上呢?宗門裡那麼多陣法大師,難道也修複不了嗎?”
淩昭子像是才發現洛笙在聽他說話,回頭看了她一眼,那渾濁的眼珠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光。
“哦?你這丫頭,倒對那廢地方感起興趣來了?”
洛笙連忙低下頭,做出惶恐的樣子:“弟子不敢,隻是聽長老說起,隨口一問罷了。”
“嗬嗬,沒什麼不敢的。”淩昭子擺了擺手,一副“你問了我也懶得說”的架勢,“修複?說得輕巧!那禁製的核心陣眼,早就跟整座藏書閣融為一體了,想修,就得把整個閣樓給拆了!誰敢乾?”
他撇了撇嘴,繼續道:“再說了,當年設下禁製的那位長老,脾氣古怪得很,連開啟禁製的信物都沒傳下來。鑰匙都丟了,還修個什麼勁兒?”
“原來是這樣……”洛笙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那第七層裡,都放了些什麼重要的東西,需要如此嚴密的禁製?”
這個問題,才是她真正想問的。
“重要?”淩昭子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嗤笑一聲,“丫頭,你想多了。”
他把掃帚往肩上一扛,轉身慢悠悠地朝外走去,頭也不回地說道:
“那裡頭,能有什麼好東西?”
“不過都是些沒人要的廢紙罷了。”
“什麼失敗的功法啦,被斥為異端的理論啦,還有些見不得光的宗門醜聞記錄啦……都是些長老會想要徹底銷毀,卻又因為各種規矩祖訓,不得不捏著鼻子存檔的垃圾。”
“一個堆放廢紙的垃圾場,誰會費心去管它?”
“行了行了,不跟你這小丫頭說了,我得去曬曬太陽,這閣裡陰森森的,待久了骨頭都疼……”
蒼老而慵懶的聲音漸漸遠去,隻留下那句“沒人要的廢紙”、“異端的理論”、“見不得光的醜聞”,在洛笙的心湖中,掀起滔天巨浪。
她望著淩昭子消失在門口的背影,將“第七層”這三個字,連同他剛剛說的每一句話,都死死地刻在了心裡。
垃圾場?廢紙?
不。
那分明是一個被宗門刻意遺忘、封存了所有黑暗秘密的……真相之墓!
一個無人能上的地方。
一個存放著禁忌的地方。
這不正是為她量身定做的庇護所,和反擊的軍火庫嗎?
她的指尖,下意識地撫上了袖中那枚聞人夜給她的身份玉牌。
遺失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