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如墨。
藏書閣一樓的偏室內,洛笙指尖靈光微閃,幾張簡單的隔音符貼在了門窗四周,將這方寸之地與外界徹底隔絕。
她盤膝靜坐於蒲團之上,雙目緊閉,外界的風聲、蟲鳴,儘數被摒棄在外。
識海之內,卻掀起了滔天巨浪。
“‘昨日午時,分毫不差’……”她在心中反複咀嚼著淩昭子透露的這八個字。
這個時間點,就像一把鑰匙,插入了她記憶的鎖孔,發出“哢”的一聲脆響。
“凝神花的成熟時間,前世,隻有我和慕容青知道。”她對自己說,聲音在空寂的識海中回響。
“我故意泄露出去,引他入局。他果然去了。”
“可是,為什麼他會如此篤定?篤定到連赤魘的勸告都不聽,就憑我一句‘失言’,便認定機緣在前?”
一個個問題在腦海中浮現,又被她自己一一剖析。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根本不信我的‘失言’。他信的,是他自己的記憶!”
“他和我一樣,也帶著前世的記憶!”
這個念頭,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瞬間劈開了所有的迷霧!
洛笙的神識猛地一沉,仿佛墜入了無底深淵。
她“看”到了一張橫跨兩世的巨大棋盤。
棋盤的這一端,是渺小、孤立無援的自己。
而棋盤的另一端,赫然坐著麵帶獰笑的慕容青!他的眼神充滿了戲謔與殘忍,仿佛在欣賞著獵物最後的掙紮。
“原來是這樣……”
一股徹骨的寒意,從神魂深處猛地竄起,瞬間傳遍四肢百骸。
她最大的依仗,她賴以破局的先知之能,在對方麵前,根本就是一個笑話!
她根本不是什麼高瞻遠矚的執棋者!
她隻是一個自作聰明,剛剛跳上棋盤,就發現對麵坐著另一個自己的可憐蟲!
之前所有的計劃,所有的僥幸,在這一刻都顯得那麼天真,那麼可笑!
巨大的危機感如山崩海嘯般將她淹沒。恐懼、無力、甚至是一絲絕望,瘋狂地啃噬著她的道心。
就在她即將被這股黑暗吞噬的刹那,小腹處,傳來了一陣微弱卻無比堅定的搏動。
是孩子。
洛笙猛地睜開眼,下意識地伸出手,緊緊撫住了自己的小腹。
掌心下的溫熱,如同一道暖流,瞬間驅散了所有的冰冷和恐懼。
“不……”
她的眼神,在短暫的動搖後,非但沒有被擊垮,反而凝聚起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與狠厲。
“我不是一個人。”她低聲對自己說,仿佛在立下最神聖的誓言,“我還有你。”
守護的信念,如磐石般壓倒了一切。
她重新閉上眼,再次“看”向那張棋盤。
這一次,她的目光不再有恐懼,隻剩下冰冷的平靜和燃燒的鬥誌。
“很好。”她對自己說,語氣冷靜得可怕,“棋盤上,有兩個知道‘未來’的人。這盤棋,才剛剛開始。”
她開始飛速地分析新的局勢。
“我們都有前世的記憶,但記憶,會因為我們各自的行動而不斷改變。它不再是‘未來’,隻是‘過去’。”
“我們都知道‘過去’,但我們都不知道對方知道。”
想到這裡,洛笙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這,就是我最大的武器。”
“慕容青,你以為你麵對的,還是前世那個天真、軟弱的洛笙嗎?你以為,我隻是背後有高人指點嗎?”
“你錯了。”
她徹底確立了新的生存策略。
不再是被動地躲避危險,而是主動地去布局,去誤導,去創造新的“曆史”!
“既然我們都在棋盤上,那就讓我看看,誰才是更好的棋手!”
她要將慕容青對她前世的了解,變成一個刺向他自己的、最致命的陷阱!
“那麼,第一步是什麼?”她問自己。
一個念頭,幾乎立刻從心底浮現。
一個同樣渴望得到她腹中孩兒,一個同樣對慕容青的失控行為產生懷疑的棋子。
洛清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