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鬨天宮的是隻猴子,後世尊稱為孫大聖,打算大鬨龍宮的卻是兩隻小老鼠。後麵的小老鼠叼著前麵小老鼠的尾巴,兩隻小老鼠正大光明穿過人群,上樓,結果迎麵就撞上了隻穿靴子的貓。
是陳墨瞳。
今天她穿了條牛仔褲,長腿矯健,側過頭時耳垂上銀色四葉草的墜子跳躍。
路明非看到陳墨瞳的瞬間就緊張起來,心說真是仇人路窄!昨天他跟薑枝剛爆掉師姐和她男朋友,今天師姐就找上門來了!
薑枝倒一點都不緊張,反而笑得很甜:
“師姐早!”
陳墨瞳斜眼瞥她,倒是沒打算公報私仇:
“早。”
她又看了眼大老鼠身後惴惴不安的小老鼠,挑挑眉說:
“路明非?”
被點了名的路明非下意識要稍息立正,喊到。話剛到嘴邊陳墨瞳又開口了,不鹹不淡:
“兩天沒見,成大明星了?你參加3E考試的時候整個學院都在念叨你的名字……”
路明非心說難道我是阿爾薩斯麼!快取朕的霜之哀傷來!
他好像沒聽見陳墨瞳話裡隱藏的那點譏誚意味……當然也有可能是聽到了卻裝作沒聽到,無論如何那天這位跟他不算熟悉的學姐還是盛裝打扮給他救了場,說來他一直都沒找到機會跟師姐說句謝謝……
“謝謝師姐。”於是他說,在這個略有些尷尬的時機。
陳墨瞳有些意外,但沒說什麼,或許對她這樣的人來說,那天幫路明非不過是舉手之勞,就好像你在街上見到了隻無家可歸瘦骨嶙峋的小狗,看它可憐,就去旁邊的便利店買了根火腿腸。
“到你座位上去,快開始了,監考老師是風紀委員會的曼施坦因教授,我負責收答卷。”陳墨瞳聳聳肩。
說曹操曹操到,自由一日最後登場的小老頭從門外走了進來,冷冷環視整個考場,他的眼神讓路明非想起了仕蘭中學那個留平頭大腹便便的教導主任,威風凜凜。
“全部人到齊!現在宣布考試紀律!”小老頭提高了聲音。
“首先,任何作弊都是禁止的!違反者將被取消資格!我作為風紀委員會的主席奉勸你們不要試圖挑戰學院的監考手段!整個考場都被監控覆蓋,也不要試圖用電子設備作弊!相信我,曆年來在這裡完成考試的天才數量遠超你們的想象!你們能想象到的不能想象到的作弊手法都有人嘗試過……”
路明非在放著自己名牌的桌子後坐下。
講台上曼施坦因教授還在進行他那番氣勢磅礴的演講,從名字推斷,這位頭禿得近乎發光的小老頭顯然是位血統純正的德國人,該說是德國人的種族天賦麼?明明隻是宣布考場紀律而已,卻讓他搞得好像閱兵大會。
可是才怪嘞,以前真有人嘗試過留學八年然後摸清3E考試的出題規律麼?路明非心想未必,今天他就要和薑枝讓曼施坦因教授小刀剌屁股開開眼!
周圍其餘新生也逐個落座,像在種蘿卜,一根蘿卜一個坑,很快坑全部被填滿。
路明非是最後落位的幾根蘿卜之一,落位之後,他好奇地伸長了脖子,打量其他蘿卜。
其他蘿卜似乎都來自天南海北,不同的膚色不同的臉型,卻是一水兒的卡塞爾學院製服。離路明非最近的是根印度蘿卜,長得還挺帥,酷似那些動不動就會勁歌熱舞的印度電影裡的男明星。
“是路明非麼!”印度蘿卜雙眼一亮,帥得整個人都好像在發光,“你好!我叫奇蘭!是新生聯誼會的主席,很高興認識你!你能給我簽個名麼?”
路明非受寵若驚。
他還從來沒被人當偶像追捧過,得意之餘他忽然想起薑枝。
就像平時及格就算成功的壞學生忽然有天考了好成績,便迫不及待要把試卷甩到自家爹媽臉上,說你們看你們看!其實你們的兒子是個天才!
薑枝的位置在考場角落,路明非找到她的時候,她正在跟旁邊的女生說話。
那是個嬌小的女孩,坐在薑枝左手邊,背對著路明非。
陽光下她的肌膚白得近乎冰雪,淡金色的長發編成辮子又紮成發髻盤在頭頂,露出修長優美如天鵝般的脖頸……路明非無端覺得女孩會是天生的芭蕾好苗子,想來在劇場中,身著白裙的女孩踮起腳尖起舞時將必將成為那顆最耀眼的明珠。
在考場這片蘿卜田裡,她儼然是除了薑枝以外最標致的那根蘿卜!
路明非心裡一跳。
他莫名覺得自己在哪兒見過這女孩……但這完全不現實,來卡塞爾學院之前他見過的金發姑娘摞起來恐怕都不夠一手之數。
是薑枝口中那位來自俄羅斯的室友麼?以薑枝對社交的冷淡態度,能跟她說上話的人委實不多。
路明非剛這麼想,就看見薑枝對他轉過頭,似乎是發現了他在偷看。
沒由來的,路明非有點心虛,他下意識要移開目光,卻看見薑枝若有所思,視線在他和金發少女之間折返——片刻後她似乎懂了什麼,先是震驚地睜大眼,而後一臉欣慰,衝路明非悄悄比了個大拇指,又朝金發少女的背影努努嘴。
奇妙的是路明非還真看懂了她這一套絲滑小連招究竟是什麼意思。
好小子!膽肥了!居然知道拱白菜了!為父甚是欣慰啊!怎麼樣怎麼樣?需不需要為父當僚機幫你搞點機會出來?
路明非忍不住要捂臉。
他心說姐姐你腦洞能彆這麼大麼……雖然他也說不出來他對金發少女那一瞬間的悸動來自何處。
恰好此時講台上的曼施坦因教授又發了話:
“好了女士們先生們,現在可不是社交的時候,如果你們沒能通過這場3E考試,也不必在本校進行這些無用的社交了。以及,考試開始之前,請把你們的手機關機,和你們的學生證一起放在桌子右上角。”
路明非趕緊把頭低下來,照做。
把那部從叔叔那兒繼承來的二手手機和學生證擱到桌角後,路明非正襟危坐,心說薑姐彆搞!姐姐你是知道我的,自從那天跟陳雯雯表白之後,我就已經心中再無悲喜,封心葬愛了……
前麵薑枝見狀輕輕“嘖”了一聲。
還是不爭氣啊小路同學,她想。
路明非猜的沒錯,金發少女的確是薑枝的室友,那個叫零的俄羅斯姑娘。
如今薑枝坐在零旁邊,滿眼都是少女白的發冷的肌膚,還有那頭漂亮的淡金色長發。
有人說毛妹,也就是俄羅斯姑娘大多是燃燒著顏值長大的,據說每個俄羅斯姑娘年輕時都是夠格成為王妃的標致美人!可一旦她們結婚生子,身材就會迅速發福走形,變成麵目可憎的俄羅斯大嬸。
薑枝不知道零以後會不會也變成那樣,但至少現在她還是個嬌小漂亮如精靈般的好姑娘。
最棒的是她還特對薑枝胃口!有事絕不bb,隻默默動手,薑枝就喜歡這種人狠話不多的好姑娘!
就是不知道小路同學好不好這口三無冰山蘿莉……似乎是不好的,小路同學好像隻好那口矯揉造作喜歡穿棉布裙子和平底鞋,留長發的文藝女青年。
愁啊!
薑枝歎了口氣。
都說衝淡一段感情最好的辦法要麼是時間,要麼是迅速進入下一段感情……她該上哪兒去給小路同學找個長發飄飄的文藝女青年呢?要知道卡塞爾學院是龍窩不是豆瓣!
這時黑色的幕牆從雕花窗戶的夾層裡移出,所有窗戶都被封閉起來,教室的壁燈倒是亮了起來。
薑枝下意識看向講台上的諾諾和曼施坦因教授,發現他們一臉淡然,而考場裡絕大部分的新生亦然,隻有路明非那個小衰仔不明所以,有點緊張地扭頭四處張望。
諾諾走下講台,沿桌發放試卷和削好的鉛筆。
試卷到手,教室裡接連響起輕輕的吸氣聲。
並非是考題太難,而是因為試卷上根本是一片空白!
“不要懷疑,試卷是沒問題的,並且這場考試允許自由討論,”曼施坦因教授說,“那麼,祝你們好運,親愛的新生們。”
說完,他就和諾諾一並退場了,隻留下麵麵相覷交頭接耳的新生們。
新生們個個摸不著頭腦,果真像滿地滿坑呆頭呆腦的蘿卜。
薑枝卻不慌不忙,她捏住鉛筆,抬頭,看教室裡的擴音器,心說歌來!
於是果真有歌聲響起——那是首勁爆的搖滾樂,是邁克爾·傑克遜的《Beatit》。
正如廢柴師兄所說,學院會把考題藏在音樂裡!想要讀出考題,就必須凝神定氣,努力捕捉音樂中那一段不合群的旋律,就像在羊群裡找出那隻與眾不同的黑羊……然後,和廢柴師兄提供的題庫配對,並在答題卡上描繪出相應的曲線。
薑枝聚精會神,打算照做。
可這時忽然有人站了起來。
是個女生,相貌有相當明顯的雅利安人特征,金發,容貌秀麗——說來龍族基因似乎會優化人的相貌,整個卡塞爾學院無論男女老幼就沒一個長得難看的。
那女生起身之後擺臂!抬腿!儼然是位舞技精湛的專業舞者。她打著旋,裙擺如花朵般綻開,挺胸收腹,從教室角落直切教室後麵那片空地。
在她眼裡空地仿佛就是光芒四射的舞台,她在舞台上旋轉,跳躍,又緩緩墜地,揚起修長的脖頸,宛若天鵝之死。
薑枝忽然有些不寒而栗。
她發覺那女生起舞時表情始終含情脈脈,而眼神卻是空洞的。她是在一個人跳舞,卻分明有個看不見的人牽著她的手,引領著她的每一個舞步!
然而“起舞”的並非隻有她一個!
——整個教室,幾乎所有新生都在“起舞”,一時間兵荒馬亂,群魔亂舞。
有人在抽泣,一邊抽泣一邊奮筆疾書,哀歎他那仍在貧民窟艱難生活的母親;有人不知不覺來到了黑板前,像喝多了苦艾酒的梵高,手持水筆在黑板上傾情揮灑,水筆用完了墨都不肯停歇;還有人呆呆地坐著躺著,眼神空洞,仿佛死神已悄然降臨到這間教室裡,收割走了這些人的靈魂,留在原地的不過是空無一物的皮囊罷了。
“靈視開始了。”教室外曼施坦因教授借助監控觀察著教室裡群魔亂舞的新生,“都說混血種會在各自的靈視裡看到自己最重要的東西……”
“情況嚴重麼?”他旁邊站著精神醫師富山雅史,“我準備好隨時給新生們提供急救了。”
“稍安勿躁,”曼施坦因教授用了個成語,“昂熱校長說了,今年的新生平均素質不錯,尤其是那位‘S’級新生路明非和另外兩位‘A’級新生……你看。”
他把手裡的平板電腦遞向富山雅史。
果然,平板電腦顯示的畫麵裡,在那片兵荒馬亂中,有三個人仍舊鎮定自若,端坐在各自的座位上。
金發少女始終安安靜靜的;她旁邊的薑枝則好奇地盯著那位跳舞的女生看個不停,看上去倒像是位合格的觀眾;而備受關注的S級新生……倒也不賴!就像長阪坡七進七出趙子龍懷裡的阿鬥!他不僅一聲沒哭,還乾脆……
“教授,路明非好像睡著了欸。”旁邊的諾諾幸災樂禍地說。
曼施坦因也愣住了,連忙接過平板。
正如富山雅史所說,校長看重的S級新生,開學即打爆了兩位二年級學生領袖,堪稱是本校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的路明非……居然就在這麼一片兵荒馬亂裡果斷睡著了!
教室裡薑枝也發現了這件令人哭笑不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