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燈那點昏黃的光暈,顫顫巍巍地打在鏟頭上,那點暗綠色的痕跡,像沾了毒的血痂,看得人心裡頭發毛。
“沉陰木?”泥鰍湊過來,小眼睛眯成縫。“咋是這色兒?還帶著股......說不出的腥氣。”
老柴沒答話,手指撚著那點帶著銅鏽和黑褐色碳屑的泥土,放到鼻尖下,深深吸了一口氣,眉頭擰成了死疙瘩。他臉色在跳動的火光下變得極其難看。
“不是尋常木頭......”老柴聲音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疑,“這腥氣......摻著丹砂味,還有......陰魂不散的屍油氣和類似龍涎香的香氣。應該是時間太久香氣滲進土裡了。”
“沉陰木?”斌子剛從探洞裡爬出來,滿頭滿臉的汗和泥,喘著粗氣,“沉陰木是啥?”
老範聞言立刻湊了過來,幾乎把臉貼到老柴的手上,厚眼鏡片後的眼睛瞪得溜圓:“這東西我之前聽說過,說是生於極陰之地,木質沉如鐵,萬年不腐,自帶異香,能保屍身不壞......但早就絕跡了。”
黃爺一步跨過來,從老柴手裡捏過那點土,皺緊眉頭,眼神銳利得像要紮透這層泥土,直看到地底下去。“確實是沉陰木,混著丹砂和金屑,這鍋子怕是不簡單......”黃爺聲音低沉,手裡的核桃轉得飛快。“這主兒生前絕不是善茬,一心追求長生,要麼是殺人如麻的主,要麼就是怕極了死後不得安寧,用了最邪門的方術來封墓。這鍋比想的還燙手。”
氣氛一下子降到了冰點。剛才找到位置的興奮勁,被這詭異銅鏽和黑渣帶來的寒意衝得七零八落。
“黃爺,那......這洞還打不打了?”泥鰍咽了口唾沫,小聲問。
這行當最怕的就是這種邪性玩意兒,容易起霧(中毒)還是小事,萬一真鬨凶或者觸發了啥要命的機關,死都不知怎麼死的。
黃爺沉默了幾秒,目光掃過我們幾個。斌子一臉不甘,老柴麵色凝重,老範嘴唇哆嗦著念念有詞,三娘在黑暗中攥緊了手,而我,感覺後背的冷汗又冒了出來。
“打!”黃爺猛地一咬牙,眼中閃過一絲狠厲,“鍋都支到這兒了,水頭再燙也得嘗嘗鹹淡!是肉粽還是毒餡兒,撬開蓋天(棺材)才知道!換黑折子!斌子,下去試試縫,先用窺管看看情況,扔個亮子(火把、照明彈或熒光棒),小心點,彆硬來,感覺不對立馬撤!”
“得令!”斌子吐掉嘴裡的泥沫子,眼神也狠了起來。他從工具包裡拿出一把特製的、形狀古怪的鐵尺狀工具,前端有細小的鉤刃,這就是專破棺材釘和探縫隙的黑折子。他再次溜下探洞。
這次我們更加緊張,全都屏息聽著下麵的動靜。下麵傳來極其輕微的金屬刮擦聲,是斌子在用黑折子小心翼翼地探查那堅硬表麵的縫隙。這聲音在寂靜的夜裡傳得很遠,讓人的心也跟著一下下揪緊。每個人都豎著耳朵,警惕地聽著四周的動靜,生怕這敲擊聲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一秒都顯得格外漫長。
過了好一會兒,下麵傳來斌子壓抑著興奮的低呼:“黃爺!有門!不是整塊的,像是......像是對開的石門。中間有縫,他娘的,這銅鏽糊得真厚實,差點崩了老子手!!”
石門?對開的?
我們都是一愣。墓道口用對開石門,這規製可不低。而且埋得這麼深,又用銅汁灌縫?
“啥樣的縫?能下蹄子(撬棍)嗎?”黃爺急問。
“縫很細!但沒灌死!能下尖頭!味兒更衝了!就是這鏽......太他媽結實了!”斌子的聲音帶著用力時的悶哼。
“老柴,上藥!”黃爺吩咐。
老柴立刻從隨身的一個皮囊裡掏出一個小陶瓶,拔開塞子,一股刺鼻的酸味立刻彌漫開來。這是特製的藥水,專門用來軟化頑固的鏽斑和粘合物。用繩子小心翼翼吊下去。下麵傳來斌子塗抹藥水的嘶嘶聲,還有他低聲的咒罵。
又等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
“差不多了!我下蹄子試試!”斌子喊道。接著,便是撬棍楔入縫隙的嘎吱聲,以及斌子發力時沉重的喘息。那聲音極其刺耳,在寂靜的夜裡傳出去老遠,聽得人心驚肉跳。我們都捏了一把汗,泥鰍不住地往四周黑暗裡張望,生怕這動靜把狼招來。
嘎啦——嘎啦——
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斷斷續續傳來,仿佛沉睡的巨獸正在被強行喚醒。
“操......真他媽的緊......開了!開了一點縫!”斌子狂喜地低吼,“再來一下!”他猛地發力!就在此時,異變陡生!
嗡——
一聲極其低沉、仿佛來自地底深處的嗡鳴聲猛地從探洞深處傳了上來。聲音不大,卻震得人耳膜發麻,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
緊接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冰冷刺骨的陰風猛地從那條剛剛撬開的縫隙裡倒灌出來,吹得掛在洞口的煤油燈劇烈搖晃,火苗差點熄滅。風中帶著一股極其陳腐的、混合著丹砂、銅鏽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腥臭氣味,瞬間籠罩了所有人。
“我操!”斌子在下麵驚叫一聲,像是被什麼東西嚇到了。
“斌子!咋了?!”黃爺急撲到洞口大喝。
“沒......沒事......就是他媽的風太衝,還帶著股怪聲......”斌子的聲音有點發飄,顯然嚇得不輕,“這縫裡......好像有光......綠瑩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