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峰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刀,狠狠剮向那層完美表象下的血肉模糊。
這些都曾是小睦親口告訴他的,那就該從他這再轉述回去。
“住口!”
一聲帶著驚怒的喝止從旁邊傳來。
一個身影從教學樓拐角的薔薇拱門下快步走出。咖啡色的長發溫柔地綰在腦後,幾縷發絲垂在頰邊,月之森優雅的校服襯得她身形窈窕。
正是長崎素世。
soyo的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和一絲被冒犯的薄怒,快步走到睦的窗下,像一隻護雛的母鳥,用自己溫婉卻堅定的姿態擋在了離峰和窗口之間。
“祥子醬!還有,這位男同學!”
素世的目光掃過兩人,在祥子狼狽的樣子上停留了一瞬,眉頭蹙得更緊,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責備。
“你們這是做什麼?擅闖月之森,還在這裡對小睦說這些……這些毫無根據、充滿惡意的可怕話語!小睦的家庭一直是我們月之森的典範,和睦美滿,令人羨慕!請你們立刻離開,否則我不得不通知風紀委員和老師了!”
soyo的聲音依舊溫柔,帶著素世特有的、能撫慰人心的磁性,但此刻這溫柔卻像一層厚厚的、冰冷的糖霜,嚴嚴實實地包裹著下麵不容置疑的規則和不容冒犯的“正確”。
soyo看向祥子,眼神裡甚至帶著一絲痛心疾首的失望。
“祥子醬,你怎麼也……變得這麼失禮了?這不像你。”
祥子張了張嘴,喉嚨卻像被堵住。看著素世那無懈可擊的、充滿母性光輝的維護姿態,看著她眼中那份對“和睦美滿家庭”深信不疑的真誠,祥子感到一種深沉的無力感。
是的,在這個世界裡,soyo的父母沒有離異,她擁有著渴望的完整家庭,她不再需要拚命抓住身邊的每一份感情來填補內心的空洞。
她如此滿足,如此堅定地維護著這個“正確”的美好圖景,以至於任何試圖戳破幻象的話語,在她聽來都是不可饒恕的褻瀆和惡意。
離峰卻隻是關懷看著soyo,至少,她可以短暫得到不曾擁有的父愛了吧?可是,那畢竟是虛假的...
離峰的目光越過素世,再次落在窗口小睦的臉上。
小睦依舊站在那裡,金色的瞳孔望著樓下爭執的幾人,像在觀賞一幕與己無關的默劇。離峰剛才那些血淋淋的指控,似乎未能穿透那層厚厚的、名為“幸福”的蠟殼。
“如果真的是完整的美夢的話,又為什麼需要這麼拚命去用規則維護呢。”
離峰的聲音帶著一種刺骨的寒意。
“長崎同學,你確定你羨慕的,不是一個用謊言和鮮血澆築的墳墓?你確定你維護的,不是一具早已腐爛、卻還要被塗脂抹粉的屍體?”
“夠了!”
soyo的聲音陡然拔高,溫柔的麵具終於裂開一道縫隙,露出底下的驚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她似乎被“墳墓”、“屍體”這樣赤裸裸的詞彙刺痛了,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臉色微微發白。
soyo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恢複鎮定,但聲音裡已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這位同學,你的言論已經構成了誹謗和恐嚇!我最後警告你一次,立刻離開月之森!”
離峰歎了口氣,沒有再看soyo。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猛地轉向教學樓另一側連接著音樂教室的玻璃長廊。一個身影正獨自倚靠在廊柱旁。
及肩的白色頭發在夕陽下閃著柔和的光,發梢微微卷曲。她側對著他們,懷裡抱著一個畫板,纖細的手指握著炭筆,卻懸停在紙麵上方,久久沒有落下。
她的目光沒有聚焦在畫板上,也沒有聚焦在花園裡爭吵的任何人身上,而是穿透了玻璃,投向遙遠天際被夕陽染成瑰麗的橙紫色的流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