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指尖在全息鍵盤上飛舞,發出細碎的嗡鳴,仿佛是科技世界的脈搏在跳動。實驗室的恒溫係統不知疲倦地運轉著,將溫度精準地維持在22℃,空氣中彌漫著液態氮揮發後留下的清冽氣息,混雜著電路板特有的金屬味,構成了他熟悉的工作環境。
已經是連續工作的第七十二個小時了。
視網膜上懸浮的進度條終於躍遷至100%,刺眼的綠色光芒如同勝利的旗幟。林深長舒一口氣,緊繃的神經驟然鬆弛,後頸的肌肉卻像是生鏽的齒輪般發出刺痛的抗議。他抬手想去按揉,視線卻突然被一片刺目的白光吞噬,仿佛有無數根灼熱的鋼針狠狠紮進眼球。
“警告:生命體征急速下降。”
冰冷的機械音在腦海中炸開,像是來自深淵的喪鐘。林深試圖呼救,喉嚨裡卻隻能擠出破風箱般的嘶啞聲。他感覺自己像一片被狂風撕扯的落葉,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前傾倒,額頭重重磕在控製台的棱角上。劇痛如潮水般湧來,卻又奇異地迅速消退,意識如同沉入冰冷的海底,在無邊的黑暗中緩緩下沉。
最後的記憶,是營養劑儲存罐上那個刺眼的紅色“空”字,像是一個無情的嘲諷。
……
“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讓胸腔仿佛要裂開,林深在一片混沌中掙紮著睜開眼。鼻腔裡充斥著濃鬱的腥甜氣息,混雜著腐爛植物的酸臭味,與實驗室裡清新的空氣截然不同。他艱難地撐起上半身,粗糙的地麵磨得掌心生疼,觸感像是某種帶著潮氣的苔蘚,冰冷而滑膩。
視線逐漸清晰,映入眼簾的景象卻讓他如遭雷擊。
參天古樹直插雲霄,粗壯的樹乾需要十餘人合抱才能圍住,樹皮上覆蓋著散發著幽藍微光的苔蘚,如同大自然的霓虹燈。巨大的蕨類植物舒展著羽狀葉片,露珠在晨光中折射出七彩光暈,宛如夢幻的水晶。空氣中漂浮著無數發光的孢子,像螢火蟲般緩緩舞動,編織出一幅奇幻的畫卷。
這不是他的實驗室,甚至不屬於他所認知的任何一個生態係統。
林深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指甲縫裡塞滿了黑褐色的泥土,手腕上那塊價值百萬的量子腕表早已不知所蹤,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深可見骨的劃傷,正滲出暗金色的血液。他猛地摸向胸口,那裡本該跳動著微型生命監測儀,此刻卻隻有粗糙的麻布摩擦皮膚的觸感。
“這是……哪裡?”
沙啞的聲音驚起一群色彩斑斕的飛鳥,它們撲棱著半透明的翅膀掠過頭頂,尾羽掃落的露珠滴在林深的脖頸上,冰涼的觸感讓他打了個寒顫。他忽然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的灰色麻布衫,褲腳還沾著暗紅色的汙漬,完全不是他昏迷前穿的納米材質工作服。
胃部傳來一陣劇烈的絞痛,像是有隻無形的手在裡麵翻攪。林深蜷縮起身體,冷汗瞬間浸透了單薄的衣衫。他這才意識到,身體的虛弱感比昏迷前更加嚴重,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五臟六腑的疼痛,視線也開始陣陣發黑。
“必須找到食物和水。”
強烈的求生欲支撐著他站起來。林深扶著身旁的樹乾,蹣跚著向前挪動腳步。他的大腦在飛速運轉,試圖分析眼前的狀況:綁架?惡作劇?還是……
一個荒誕卻又無法忽視的念頭浮現在腦海——穿越。
作為量子物理領域的權威,林深一直認為平行宇宙理論隻是數學模型的推演,從未想過會親身經曆。但眼前的一切,包括這具明顯不屬於自己的身體,都在無情地推翻他的認知。
穿過一片茂密的灌木叢,前方突然出現一片空地。林深的瞳孔驟然收縮,隻見空地上散落著數十具殘缺不全的屍體,斷肢和內臟隨意地丟棄在草叢裡,暗褐色的血液浸透了泥土,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腐臭味。
其中幾具屍體穿著和他相似的麻布衫,脖頸處有著整齊的切口,顯然是被某種利器瞬間斃命。而另一部分屍體則覆蓋著暗綠色的鱗片,長著類似蜥蜴的頭顱,爪子上還殘留著暗紅色的血肉。
“異種族衝突?”林深強忍著胃裡的翻江倒海,強迫自己冷靜觀察,“看傷口截麵,凶器應該是……”
他的思緒突然中斷,因為在那堆屍體中間,他看到了一個微弱的生命跡象——一個蜷縮在血泊中的小女孩。
女孩看起來隻有五六歲,穿著同樣的灰色麻布衫,沾滿血汙的小臉上布滿淚痕。她的左腿呈現出不自然的扭曲,褲管已經被鮮血浸透。當她察覺到林深的目光時,原本呆滯的眼神突然爆發出強烈的恐懼,像隻受驚的幼鹿般向後瑟縮。
“彆、彆過來!”女孩的聲音嘶啞破碎,卻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警惕,“我爸爸是青銅階獵人!他會殺了你的!”
林深放緩腳步,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彆怕,我沒有惡意。”
他的目光落在女孩扭曲的左腿上,眉頭不由得皺起。從角度判斷應該是脛骨骨折,如果不及時處理,很可能會造成永久性損傷。更麻煩的是,傷口已經開始發炎,周圍的皮膚呈現出不正常的暗紅色。
“你的腿需要固定。”林深蹲下身體,小心翼翼地靠近,“我是醫生,能幫你處理傷口。”
這個謊言讓他自己都有些心虛。雖然作為頂尖科學家,他掌握的生物醫學知識遠超普通醫生,但在這個未知的世界裡,“醫生”這個身份是否適用還是個未知數。
女孩狐疑地盯著他,小鼻子嗅了嗅,突然眼睛一亮:“你身上有‘月光草’的味道!你是藥劑師?”
林深愣了一下,隨即注意到自己剛才扶過的那棵古樹樹乾上,確實長著幾片散發著淡淡熒光的葉片。他順水推舟地點點頭:“是的,我是藥劑師。”
這個身份顯然讓女孩放鬆了警惕。她咬著嘴唇,小聲說:“我叫阿雅……剛才那些‘蜥人’突然襲擊了我們的商隊……”說到這裡,她的眼淚又忍不住滾落,“爸爸媽媽都、都……”
林深沉默著拍了拍她的肩膀,心中卻掀起驚濤駭浪。蜥人?商隊?這個世界的危險程度顯然超出了他的預料。
他快速掃視四周,目光落在一棵枯死的灌木上。折斷兩根粗細適中的枝條,又撕下自己破爛的衣角,林深開始熟練地為阿雅處理傷口。當他的手指觸碰到女孩的皮膚時,阿雅突然“嘶”了一聲。
“怎麼了?”林深立刻停下動作。
“你的手好冰……”阿雅疑惑地看著他,“像冰窖裡拿出來的一樣。”
林深心中一凜。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體溫確實異常低,而且身體的虛弱感正在加劇。如果不能儘快補充能量,恐怕撐不了多久。
就在這時,一陣低沉的咆哮聲從樹林深處傳來,伴隨著樹枝斷裂的劈啪聲。阿雅的臉色瞬間慘白,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
“是、是蜥人的巡邏隊!”她死死抓住林深的衣角,聲音裡充滿絕望,“我們死定了……”
林深的心臟猛地收縮。他快速環顧四周,目光最終落在那堆屍體旁的一把鏽跡斑斑的短刀上。
“待在這裡彆動。”他低聲囑咐道,握緊短刀的手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
雖然知道自己這個狀態根本不是什麼“蜥人”的對手,但他不能讓這個剛失去雙親的小女孩再次陷入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