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月華的溫涼似水,日精之氣性烈如火,仿佛灌下一杯藥酒,燙得她蛇尾都在微微顫抖。
好在蛇屬陰,吞點陽氣有助益,才運轉了一會兒她便暖熱非常,骨血受其滋補後,鱗片更是散發出紫紅的火光。
太陽升起來了,她的吐納隻持續了一刻。
她不無遺憾地下樹,摸去山君的地盤找食,一路遊一路感知靈氣,卻發現凡間像個漏鬥,這才幾天工夫,那麼濃鬱的靈氣就散沒影了……
哦,倒也不能這麼說。
凡間與修仙界隔著一層彌天大界,而大界的運轉會汲取兩邊的靈氣,修仙界足夠支撐,凡間可不太行,想來靈氣是跑大界去了,才變得如此稀薄,不太適合她長久地閉關修煉。
除了日精月華,她似乎汲取不了彆的靈息了。
循著血味,她找到了山君近日的剩飯。說是“剩飯”委實委屈了死去的生靈,她瞧著這一堆屍骨,隻覺得此地是個獵場。
看來山君的胃口變大了,“剩飯”的種類比之前還豐富。
她挑了一頭“新鮮”的鹿,用蛇尾將碎肉剔了下來。吃一半帶一半,一日往返三次,之後數日不來,將更多的殘羹留給了彆的野獸,而它們一去,有可能成為山君的盤中餐。
不出所料,等她再出門時,山君獵到了新的找食者,那是一隻皮毛發亮、極為漂亮的赤狐。
她盤在樹上,親眼看著山君一巴掌拍碎了狐狸的兩條後腿,再把它丟給兩隻半大的虎崽,讓它們練習捕殺。
半死不活的赤狐哀哀叫喚,拖著兩條傷腿逃竄,拚死反抗,卻終究敵不過虎崽的撕咬抓撓,最終命喪虎口,被分而食之。
而它的殘屍又被慕少微洗劫,其中一塊狐皮成了她的私藏。
待狐肉入嘴,她品出了些微不同,比起彆的剩飯,這飯明顯靈氣較多。難怪山君近日總狩獵,原來有一部分野物體內有靈氣,而它的崽子還在長身體。
真是同畜不同命啊,她也想有這麼個娘,能把飯喂到她嘴裡。
今晚做夢的素材有了……
她鋪平狐狸皮,安心地躺了上去。
*
氣候轉涼,逐漸入了深秋。
為過冬做準備,慕少微多了個收集皮子的喜好,不出半月就在窩裡堆滿了鹿皮、兔皮和狐皮。
鼠洞溫暖禦寒,適合過冬,她不準備換地方。但食物的籌備還是令她頭疼,她實在不懂蛇該怎麼冬眠。
無奈,她隻好花了幾日去找蛇,看看它們是怎麼過冬的。
力氣沒白費,還真給她找到了一條。
那蛇黃黑一體,住在水邊,個頭不大,正狂追一隻蛙,非要把它吃進嘴裡。
它得手了,肚子鼓起一塊。可它沒有停手,繼續捕食能吃到的獵物,每日如此,不打算停歇。
等她半個月後再找到這條蛇,就發現它胖了一圈。它排空肚子,鑽進水邊的洞穴,再也沒有出來。
慕少微不蠢,基本明白了關竅。看來蛇在過冬前得不停吃,吃得夠胖,這樣才能睡得舒心。
想了想她也照著辦,一回去就放開了食量,吃得肚皮滾圓。隻是,她沒等來變胖,反而等來了第二次蛻皮。
不知是鹿肉太補,還是日精月華吸多了,她在蛻皮時甚至聽見了骨骼“劈啪”生長的脆響,隱約間看到了蛇鱗散發著靈光。
她整整長大了一圈,從一雙筷子粗變成了拇指粗細,蛇身拉長了不少,瞧著也有了“大蛇”的樣子。
自出生至今她才四個月光景,而生長的速度確實很快,體型都快趕上水岸邊的蛇了。但她清楚自己不能隻做一條凡蛇,既然修煉後是這麼長的,那就這麼長著吧。
她照例早起吐納日精,十五汲取月華,白天獵場找食,夜晚洞府練劍。
一晃又是半月,日漸寒涼。冬日的肅殺襲來,她的蛇身像是終於得到了某種感召,變得愈發遲鈍笨重,已經困到練不動劍了。
慕少微自知敵不過睡意,便封住了洞口,隻留一線呼吸。
她緩慢地遊回皮子窩,盤成一團,不斷地告訴自己保持吐納,七次為基……不久,她沉沉地睡了過去,失去了意識。
如果躲不過冬眠,那就把冬眠當作一次閉關。
靈氣再稀薄,從寒冬吐納到驚蟄也會凝聚不少的量,興許來年蘇醒,她的蛇身會有更大的變化。
可計劃是一回事,現實是另一回事。冬眠剝奪了她的感知,她無法再控製蛇身,然而她平日勤於修煉、從未懈怠,又讓蛇身記住了她修煉的方式。
呼吸變了。
氣息變得綿長,吐納七次,汲取靈氣入身回環……
她的勤勉沒有背叛她。
劍修默認的原則最終在她最無知無覺的時候,給了她最大的利益。而這,隻是一個開始。
花木凋零,蛇蟲絕跡。白霜覆蓋枯枝,大雪鋪滿山林,寒冬到了,她卻不曾感受到寒意。
劍鋒如人生,她曾孤身站在巔峰,而巔峰必然極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