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帶走它,可一見此相,頓時不敢動了。
好歹是半步大乘的老祖,她見過的世麵比她殺過的人還多,自然清楚這種在陰差陽錯之下結成的機緣有多難得,稱得上是對自身的一種外應。
青龍屬木,木應龍形,雷擊木如老龍隕落,新枝椏似小龍再生,這不正是一副向死而生又應運而生的“棺木”麼?
她的蛇蛻等同於過去死亡的自己,囫圇個兒,蛻下即是生,比什麼身體發膚精血八字都好使,正是她“本身”。
將“本身”封入“棺木”種下,既應了死劫又暗喻重生。
人進了棺材可不就死了,假如有人想尋她,也隻能測出她死了。可真正的她卻活著,甚至能借由埋下的蛇蛻汲取地氣,為自身增一絲氣運。
這正是秘法“種生基”的根本,而她在無意中做完了一切。
天大的機緣最怕“無意”,因為她“無意”爭取,便不必承付任何後果。若是修士有意種生基,那得到的機緣便差了三分,恐怕還有被反噬的可能。
難以置信,她竟在毫不知情中為自身增了運。
蛇蛻會在生地為她積蓄氣運,而死劫又被她封在棺木之中。雷擊木引來的山君增強了此地的王氣,令龍虎之勢成於無形,也在冥冥之中庇護著她……
真是出息了,她以為丟了個機緣,沒想到撿了個便宜。
不,莫得意,離開此地,忘記這裡。
十年二十年後,種生基之處會變成山中福地,雷擊木也會重新長成參天巨木。
隻要她遺忘這塊蛇蛻,就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她藏了一線運氣。有這一線拖底,她應該不會交代在這片野林裡。
最後看了一眼雷擊木,慕少微轉過頭決然離開。
她不會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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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久見,她瞧見一隻野雉飛到了樹上,然後一失足跌進分岔的樹乾之間,活活把自個兒吊死了。
她原本是不想吃的……這東西蠢得能把自己吊死,她要是真吃了,不會影響腦子吧?
可一想到野雉是金雞的前身,算是凡間三大純陽之物之一,也是同蛇燉湯的不二之選,她猶豫再三,還是上樹把它弄了下來,藏好,先拖回她勒死的兔子,再把這蠢雉也拖了回去。
點燃陳腐的舊皮,火光嚇走了不懷好意的窺伺者,也烤熟了不大的兔子。
她沒給兔子放血,也不做開膛破肚,為的就是兔血裡的一口鹽。說實話,烤肉的滋味不佳,但入口的東西是熟的,她應該不會生病。
吃飽了再撕下剩餘,她把每一根骨頭都剔得乾乾淨淨。至於野雉,她把它拖進洞裡拔毛,鋪在地上當墊子,補上舊皮的位子。
待瑣事做完,天色已暗。
她一如既往地繃直蛇尾練劍,依舊是“刺”一個動作。與以往不同的是,如今的一千擊她已能順利做完,時間上還有極大的盈餘,她見之欣喜,立馬續上第二式,從“平刺”轉為“上刺”。如此又是一千擊,她卻渾然不累。
奇了,她的筋骨何時長得這般堅韌了?
她沒多想,劍修長得壯是好事,有力氣練劍更是好事。左右不想睡,她乾脆把“下刺”和“點刺”都練了一遍,至此,“刺”的四招基礎式全部練完,她的睡意終於襲來。
收尾,她心滿意足地盤身入睡,隻覺蛇生一片光明。
然而在入睡之際,她的身體先她一步做出了反應,改變了呼吸方式。她本半夢半醒,一察覺到靈氣有湧動的跡象,瞬間驚醒!
誰?
有修士?
她縮成一團戒備許久,緩過神後才發現引動靈氣的人似乎是自己?
她怔了會兒,不禁回想起漫長的冬眠。若是她在“閉關”時蛇身自發修煉,那就說得通她為何精力無限了。
人身引氣入體,先囤於丹田,而蛇身引氣入體,先鍛造己身。
在過去的幾個月中,蛇身浸潤於靈氣,使筋骨得到了錘煉,讓臟腑增加了耐力。因此,她輕鬆獵到了兔子又取下了野雉,還能練全招式,再也不像一開始那麼乏力困倦了。
她長出一口氣,安心地決定睡去。
誰知劍修的本性就是對修煉上頭,她一汲取靈氣便停不下來,哪怕它們僅有一絲,也讓她興奮地睡不著,隻想把“內觀”和“外觀”一並做到。
內觀五臟六腑,外觀靈氣色澤。從前者判斷身體狀況,從後者推斷根骨狀態,奈何蛇身資質不如人身,及至沉沉睡去,她也沒能學會這兩招。
*
慕少微在鼠洞住了兩月,終是決定換個地方。
原因無他,自山君走後,這裡便淪為無主之地,林中昨日還搬進來一群野猴,它們有手,也不忌口,會上樹掏鳥蛋,會下水抓小魚,還會挖洞刨蟲蟻,她再不走就要被猴子挖出來吃了。
離開已成定局,但往哪走成了問題,她對這片山完全不熟悉。
想了想,她準備去溪邊順水而下,隻要遇到鹿群就跟著走,畢竟有鹿的地方多豺狼虎豹,它們一般不會對她下手,卻會留下足量的殘骸。
並且,鹿群也是找食的好手。她不能一直吃血食,偶爾也得進些草藥和果蔬,去去血食的燥性,而這隻有跟著鹿群才能找到。
靠著鹿群和虎豹的剩飯,她大概又能活過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