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正義拾階而上,來到半山腰。
白衛城、徐為娟、白正英三人站在墓園大門口的門廊下,正在與二叔一家聊天。
“嘿!”二叔看到了他,抬手招了招,“這邊!”
“二叔,二娘,正超。”白正義挨個招呼過去。
堂弟白正超叼著煙,倚靠在石柱上,雙手捧著手機,見他小跑著過來,一臉無語說:“等你老半天了。”
“堵車。”白正義笑著說。
二叔白衛邦丟了煙頭,拍了拍白正義的胳膊,笑著說:“人齊了,走吧。”
一行人重新撐開傘,邁步進入墓園。
鄰近門口的石碑以青灰色為主,棱角被風雨磨出弧度。在這些最古舊的青石碑中,有一塊半人高的麻石碑安靜的豎著,碑底爬滿了地衣,碑文在青黑黴斑中隱現,記載著光緒年間某場未載入縣誌的時疫,四周圍著奇巧的野草野花,宣告著已多年無人來訪。
沿著碑林行了不到百步,白衛邦帶頭拐進一條青石小路。
這邊的人群逐漸多了些,碑林也顯得新的多,最明顯的是被風卷起,又被雨水打落的滿地的黃裱紙。
眾人來到目的地,石碑中央有三個大字:‘白葆灃’,旁刻小字:‘一九四一年三月三’。這是一塊漢白玉石碑,側麵刻有雕花雲紋,碑文的凹陷處積著亮晶晶的水漬。
白衛城收了傘,擱在腳邊,同白衛邦並肩束手而立。
徐為娟從袋子裡取出瓜果擺上。二娘將香爐裡積滿的雨水潑到一旁,又掏出紙巾來鋪在爐底。
“正超,燒紙。”白衛城說。
白正超收了手機,從包裡拿出兩疊黃紙,掏出打火機來蹲下身。白正義將傘傾過去,擋住雨水。
嚓嚓嚓————
“咦...”白正超連著打了五六次火,都沒能打出火苗,“奇怪,剛才煙都能點...”
白正義把自己的火機遞過去。
白正超接了,將黃裱紙點上,順手把火機揣進兜裡。
他將一捧燃著的紙丟進香爐,火苗所過之處卷起焦褐色的邊,之後是一道如電弧一般的火線,最後化為灰燼,撲簌簌的堆落在一起。
他又從包裡掏出錫箔紙元寶丟進爐中,瞬間被火苗裹住,坍縮成一個個灰白色的繭。
然後是紙錢,麵值百萬和麵值過億的,燒起來的速度都差不多。
白衛城和白衛邦對著墓碑訴說著家長裡短,其實翻來覆去就是那麼些話,換個順序嚼而已。
白正義注視著爐中一張張被燒成餘燼的紙錢,腦子裡不斷檢索著爺爺留下的身影。
他對爺爺的印象其實並不深。一是父親白衛城很早便新立了門戶,搬出了祖宅,白葆灃也就理所當然的更親近二叔一家,尤其鐘愛小孫子白正超。二是因為白葆灃去世的時候,他才十歲。
白正超一邊燒紙,一邊將手機掏出來,在二叔的視線盲區回女朋友的信息,二娘瞧見了,也沒說什麼。
他雖更受寵愛,但畢竟比白正義還小兩歲,對於八歲以前的記憶早就模糊,印象最深的是過年收壓歲錢,笑的也最真誠。
......
“行,這兩天我就辦這個事兒。”邵鵬說。
“不,邵工,讓小宇去弄。”
“他?能行嗎他?”
“肯定能,他可不止一遍跟我說過,要做金石的二當家。”
邵鵬哈哈大笑,“毛都沒長齊,還二當家...”
“奧...對了邵工,你得抽空去做一下巡視,工人們的安全意識有待提高。”
邵鵬收了笑,合上嘴問:“怎...怎麼了?”
“一樓大廳,切角鋼的那個,護目鏡也不戴;二樓拐角,有個坐在泡沫板上抽煙的;四樓五樓外麵圍安全網的,有一大半都沒係安全繩。還有老劉,他不是專門搞水電的嗎,我剛才看到他空手埋線,絕緣手套塞在屁股兜裡。”
邵鵬聞言有些尷尬,因為絕大部分的工人都是他找過來的,老劉更是跟了他十幾年的水電工。
“有些家裝上麵無關緊要的習慣,放在大廈上是很致命的。”計明州說著,拍了拍邵鵬的胳膊,“邵工,我沒彆的意思。”
邵鵬點點頭,“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