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逸話音落定,重陽宮前的氣氛頓時一鬆。
丘處機那張素來嚴肅如鐵的臉龐,此刻也難得地浮現出欣慰。
然而,欣慰之餘,更多的卻是為人長輩的牽掛與叮囑。
“逸兒,你雖武功高強,心思機敏,但江湖終究不是終南山。”
開口的是馬鈺,他聲音溫和,眼中滿是慈祥。
“人心隔肚皮,言語最善偽飾。此番下山,切記,逢人隻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莫要輕易信人,更莫要輕易允諾。”
他這一番話,是數十年江湖風雨沉澱下來的至理。
旁邊性如烈火的丘處機卻哼了一聲,聲如洪鐘。
“師兄此言差矣!我全真教的弟子,行走江湖,何須畏畏縮縮!逸兒,你記住,咱們不惹事,但絕不怕事!若是有人不開眼,欺負到你頭上,不必與他多費唇舌,先打了再說!打不過,便報上我全真教的名號!我倒要看看,這天下間,有誰敢不給我丘處機幾分薄麵!”
一溫一火,一柔一剛,正是全真七子對後輩最真摯的關懷。
蘇逸心中一暖,對著幾位長輩深深一揖。
“弟子明白,定不墮了全真教的威名。”
他心中了然,這些囑咐雖好,但對於一個擁有兩世記憶、心智遠超同齡人的他而言,早已是刻在骨子裡的準則。
辭彆了七子,蘇逸徑直找到了正在後山練劍的楊過。
將襄陽之行的事宜一說,楊過那雙本就靈動的眼睛,瞬間亮得如同夜空中的星辰。
“去襄陽?太好了!蘇大哥,我們這就走嗎?我……我又能見到郭伯伯了!”
他手中的木劍被隨手一拋,整個人都興奮地蹦了起來,少年人的雀躍與期待,幾乎要溢出眉梢。
對於郭靖,他心中有著一種複雜而深厚的情感,既是敬畏,又是孺慕。
安撫下激動不已的楊過,蘇逸的身影一轉,飄然落在了古墓之外。
寒玉床的幽冷氣息,隔著石門都能隱隱感覺到。
他沒有叩門,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不多時,那厚重的石門便無聲地向內開啟。
小龍女一襲白衣,靜立於門後,清澈的眸子一如既往,不起波瀾,仿佛世間萬物都難以在她心湖中投下漣漪。
“你要走了?”
她的聲音,比古墓中的寒氣還要清冷幾分。
蘇逸點了點頭,走入墓中,將襄陽之事娓娓道來。
“……此去襄陽,共赴英雄大會是其一,抵禦蒙古大軍更是重中之重。戰事一起,恐怕短則一兩年,長則……更久,都未必能回終南山。”
當聽到一兩年甚至更久時,小龍女那雙握著白色綢帶的手,幾不可察地微微一緊。
她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燭火下投下淡淡的剪影。
“師祖婆婆曾說,王重陽祖師當年之所以創下全真教,便是為了驅除韃虜。你……倒與他有些像。”
這聲感慨,幽幽傳來,帶著莫名的悵然。
這兩年來,蘇逸的陪伴,已如呼吸般自然。
他會與她雙修《玉女心經》,會為她講述山外的奇聞異事,會為她撫平因修煉而躁動的內息。
古墓依舊清冷,但她的心,卻不再是孤寂一人。
一想到蘇逸要離開那麼久,那份早已習慣的溫暖即將抽離,一種空落落的感覺便自心底蔓延開來,讓她不知如何是好。
她不願他獨自去那般凶險之地,可留下二字,她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蘇逸靜靜地看著她,將她所有細微的表情變化儘收眼底。
他忽然開口,聲音溫潤如玉。
“龍姑娘,你可願與我同去?”
小龍女猛地抬起頭,清眸中滿是錯愕。
她下意識地想要點頭,話到嘴邊卻變成了猶豫。
“英雄大會……郭靖黃蓉夫婦,並未邀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