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七公的讚歎聲在寒風中回蕩,仿佛連山間的雲霧都沾染了幾分醉意。
他將最後一塊沾著玉蜂漿的蜈蚣肉送入口中,細細品味,良久才長舒一口氣,臉上是極致的滿足與揮之不去的疲憊。
“痛快!痛快啊!”
他一抹嘴,將紅皮酒葫蘆掛回腰間,眼神卻漸漸有些渙散。
“老叫花為了追這藏邊五醜,已經五天五夜沒合過眼了。如今美食下肚,酒意上湧,這瞌睡蟲……嘿,可真是要了我的老命。”
話音剛落,他竟身子一晃,像是隨時都要倒下。
蘇逸眼疾手快,連忙上前扶住。
“前輩可是乏了?”
“乏了,乏透了!”
洪七公打了個震天響的哈欠,眼淚都飆了出來。
“小子,算我老叫花欠你個人情。你替我看上三天三夜,彆讓那五個醜和尚摸過來攪了我的好夢。等我睡飽了,老叫花我……我把我那手降龍十八掌……教你個一招半式……”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個字幾乎含糊不清。
不等蘇逸回話,他已就地一躺,以青石為枕,大地為床,竟在幾個呼吸之間,便鼾聲如雷,沉沉睡去。
“這就睡著了?”
楊過目瞪口呆,湊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洪七公的肩膀,對方卻紋絲不動,睡得跟塊石頭似的。
“還說要睡三天三夜,真的假的?人怎麼可能睡那麼久?”
他的臉上寫滿了懷疑,覺得這位前輩高人是在吹牛。
“洪老前輩內力通玄,行事自有章法,他說三天,便隻會多不會少。”
蘇逸的語氣卻無比篤定。他望著酣睡的老者,心中湧起一股敬意。
這等隨心所欲,天人合一的境界,正是他所追求的。
他轉向楊過,“你也奔波了許久,尋個避風處歇息去吧。這裡有我守著。”
楊過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那怎麼行!”
“蘇大哥你守,我也守!咱們是兄弟,有事一起扛!”
他眼神堅定,尋了塊乾淨的石頭,在洪七公不遠處盤膝坐下,一副要奉陪到底的架勢。
蘇逸見狀,心中一暖,也不再多勸。
小龍女則靜靜地來到他身邊,與他並肩而立,清冷的目光掃過沉睡的洪七公,最終落在了蘇逸的側臉上,仿佛有他在,世間一切紛擾便與她無關。
夜幕很快吞噬了天邊的最後一抹霞光。
華山之巔,氣溫驟降,寒風如刀。
不多時,竟有鵝毛般的大雪從墨色的天穹中洋洋灑灑地飄落,轉瞬間便給整個山頂鋪上了一層銀白的素毯。
蘇逸與小龍女皆是內功大成之輩,寒暑不侵,這點風雪自然不在話下。
楊過的內力卻稍遜一籌,隻覺寒氣刺骨。
他不敢大意,連忙收斂心神,將丘處機親傳的純陽無極功運轉到極致。
一時間,他周身三尺之內熱氣蒸騰,落下的雪花尚未觸及衣衫便已融化為水汽,氤氳升騰。
相比之下,洪七公的狀態則更是奇特。
雪花落在他身上,竟沒有絲毫融化的跡象,反而越積越厚,不一會兒就把他整個人都覆蓋了起來,變成了一個雪人。
“好厲害的內功……”小龍女驚歎。
“龍兒,你瞧出了什麼門道?”蘇逸輕聲詢問。
小龍女臻首輕點,眸光清亮如寒星。
“嗯。”
“這位老前輩將一身剛陽內力儘數收斂於體內,隻護住心脈臟腑,卻將體表的熱氣壓製到了極致。他的皮膚此刻恐怕比這山巔的岩石還要冰冷,所以雪花才能在他身上堆積而不化。這等收放自如,剛柔並濟的境界,當真是匪夷所思。”
蘇逸深以為然。
這不僅需要深厚到難以想象的內力,更需要對自身力量妙到毫巔的控製。
看似簡單的睡覺,實則無時無刻不在展現著一位絕頂高手的武學修為。
“是啊,”他由衷感歎,“與老前輩相比,我們還差得太遠。”
時光飛逝。
一日,兩日,三日。
三天三夜轉瞬即過,山巔的風雪早已停歇,積雪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楊過早已撐不住,輪換著休息了幾次,此刻正打著瞌睡。
而那個巨大的雪人,依舊一動不動,連鼾聲都微不可聞,仿佛真的與這華山融為了一體。
第四日,清晨。
正當蘇逸眺望東方雲海,揣摩武學至理之時,幾道鬼祟的身影,從另一側的險徑攀了上來。
那是五個身穿藏地僧袍,長相奇醜無比的番僧。
他們賊眉鼠眼,行動間帶著一股邪氣,正是洪七公苦追不舍的藏邊五醜。
他們一上到峰頂,目光便四下掃視,當看到那個巨大的雪人時,皆是一愣。
“大哥,那……那不是追了咱們幾百裡的老叫花嗎?”一個瘦小的番僧壓低聲音,語氣中滿是驚懼。
為首的大醜臉上橫著一道刀疤,他眯著眼仔細辨認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猙獰的狂喜。
“是他沒錯!嘿嘿,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這華山之巔天寒地凍,他竟敢在此處睡覺?看這模樣,八成是活活凍死了!”
其餘四醜聞言,膽氣也壯了起來,紛紛發出幸災樂禍的怪笑。
就在此時,他們的目光越過雪人,看到了不遠處的蘇逸,以及他身邊的小龍女。
霎時間,五人的呼吸都停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