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荔抵達酒店時,顧棲已經在大堂等。
他脫了外套,白襯衫微微敞著兩粒扣,手裡拿著會議資料。
燈光從天花板落下,在他肩頭打出柔和的線條。
沈荔走過去,聲音淡淡:“沒想到你親自來接。”
顧棲抬頭,笑意不深不淺:“畢竟是我們項目第一次登上國際場合。”
他頓了頓,“而且,你一個人太容易惹注意。”
“什麼意思?”
“你太亮。”
他語氣平淡,卻讓她愣了一瞬。
“顧先生,你的誇獎都像風——看似輕,卻讓人頭發亂。”
顧棲低笑:“那你該習慣了。”
兩人並肩走向電梯。
沈荔察覺到,哪怕沉默,他們之間也有一種隱約的節奏。
像是都知道對方在計算,卻都不拆穿。
電梯到頂層,顧棲指了指走廊儘頭:“會議在明早八點。今晚是歡迎酒會——能不去最好,但他們肯定盯著你。”
“盯我?”沈荔挑眉。
“你現在是‘透明奇跡’的代表。”他看著她,“資本看你,公益界看你,媒體也看你。
你的一舉一動,都會被拿來解讀。”
沈荔淡淡地笑:“那你呢?他們看你的時候,看到的是什麼?”
顧棲垂眸:“看我有沒有被你收服。”
這句話像酒,柔得厲害。
沈荔沒有接,隻轉身進了房間。
門合上,她靠在門板上,心跳比想象快。
晚上七點半,酒會。
酒店頂層的花園露台,燭光點成一片,香檳氣泡輕輕升起。
各國的代表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寒暄。
沈荔穿著一襲深色長裙,線條簡潔,卻比任何人都更吸眼。
她剛走進去,就被人攔下。
那是一位外表溫柔的亞洲女人,笑意恰到好處。
“沈小姐,我是‘光明閱讀基金’的執行官——周寧。”
沈荔與她握手:“久仰。”
“我看過你那場直播,”周寧笑著道,“乾淨利落。但在國際領域,這種‘透明機製’很難持續。你要不要考慮和我們聯合?我可以幫你‘潤滑’流程。”
“潤滑?”沈荔語氣淡淡,“我更喜歡摩擦。”
周寧的笑容在唇邊停了半秒:“沈小姐,你真像我年輕的時候。”
“是嗎?”沈荔抿了口酒,“那你後來老了嗎?”
周寧的目光閃過一絲鋒芒。
“我後來懂得,理想要學會算賬。”她說完,舉杯輕碰沈荔的酒杯,“期待明天的發言。”
沈荔笑著點頭,目送她離開。
“她有點意思。”
顧棲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手裡也拿著一杯酒。
“你認識她?”沈荔問。
“在華爾街的時候見過一次。”他低聲道,“那女人嘴裡說理想,心裡裝利息。你小心點。”
“謝謝提醒。”沈荔側頭看他,“不過我不怕她。”
“我知道。”顧棲的視線落在她側臉,“我隻是怕——他們用你的方式打你。”
“我的方式?”
“透明。”
沈荔愣了愣。
顧棲繼續:“他們可以公開賬本,也可以公開造謠。透明是一麵鏡子,最容易碎。”
風吹動燭光,她忽然覺得心口微涼。
“那你呢?”她問,“你站在哪邊?”
顧棲沉默片刻,抿了一口酒。
“我站在結果那邊。”
“果然。”沈荔輕輕一笑,“你還是沒變。”
“我變了。”顧棲看著她,聲音低啞,“以前我隻管項目能不能贏,現在我在想——你能不能撐得住。”
沈荔心跳一下沒控製住。
她移開視線,低聲:“我不需要你替我撐。”
“我知道。”
“那你為什麼——”
“因為我看著你一個人扛太多。”
他頓了頓,“而我恰好懂,那種‘越怕倒下越得站直’的疲憊。”
沈荔怔怔地看著他。
夜風吹過,空氣裡的距離忽然變得模糊。
燭光在他們之間晃動,閃在她眼底。
一瞬間,她幾乎以為他要靠近。
“顧棲。”她輕輕喊了他的名字。
“嗯?”
“彆看我那樣。”
“那是——哪樣?”
“像在看一個危險的投資。”
他笑了,笑聲低沉。
“那你錯了。
我是在看,一個人如何把自己變成信仰。”
沈荔沒再說話。
她的指尖不自覺地攥緊酒杯。
心裡那個被她壓了很久的聲音,忽然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