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竹籬新霜
江南的晨霧裹著桂花香漫進雲棲鎮時，石破天正蹲在老槐樹下補鍋。他左手攥著半塊碎瓷，右手捏著根燒紅的鐵絲，內力順著鐵絲遊走，在瓷片裂縫間凝出細密的金紋。"破天哥，王嬸家的豬又拱了李叔的菜窖！"紮著羊角辮的小桃踮腳遞來竹籃，籃底躺著兩枚還沾著露水的糖糕。
石破天抬頭笑，額角沾著的灶灰被風吹得亂顫："昨兒剛教過王嬸用竹篾編豬圈，今兒倒成了豬的不是？"他將補好的鍋扣在灶上，火星子"劈啪"炸響，驚得梁上的麻雀撲棱棱飛向簷角銅鈴。那銅鈴是他用歸墟海眼撈起的星隕鐵打的，每片鈴舌都刻著《太玄經》的"無"字。
二、茶攤舊識
鎮東頭的茶攤支著藍布篷，老周頭的紫砂壺正"滋滋"吐著白霧。石破天端著粗瓷碗坐下時，老周頭從茶罐底下摸出個油紙包："昨兒收廢鐵的老張頭拿來塊怪鐵，說是從後山破廟的地窖裡刨出來的。"油紙展開，露出塊巴掌大的青銅殘片，紋路竟與他在歸墟見過的星鏈如出一轍。
"這紋路..."石破天的指尖剛觸到銅片，腕間的星晷突然發燙。他想起三個月前在雲棲鎮重建長樂幫分舵時，曾在破廟梁上發現類似的星圖，當時隻當是前人塗鴉。"老周頭，這地窖可還留著？"他放下碗，袖中滑出柄鏽跡斑斑的鐵劍——這是他用謝煙客斷裂的玄鐵令熔鑄的，劍脊刻著"止戈"二字。
三、後山驚雀
破廟的地窖黴味刺鼻，石破天的火折子剛點亮，便照見四壁密密麻麻的刻痕。那些痕跡深淺不一，有的是刀劈劍砍的招式，有的卻像孩童的塗鴉，歪歪扭扭寫著"阿娘的手最暖"。最深處的石牆上嵌著塊青銅碑，碑文被青苔覆蓋，隻露出半句："武學本是人間煙火，何苦..."
"破天哥！"小桃的尖叫刺破地窖的寂靜。石破天轉身時，正看見老周頭舉著根燒火棍，棍梢挑著隻灰毛狐狸。狐狸嘴裡叼著個繡花荷包，荷包上金線繡著的"閔"字，在火光中泛著幽光——那是白自在亡妻的名字。
"這狐狸偷了我曬的臘肉，偏生鑽到地窖裡。"老周頭咧嘴笑，露出缺了顆門牙的豁口，"我追進來時，就見它叼著這包，倒像是...特意送來的。"石破天解開荷包，裡麵掉出張泛黃的信箋，字跡清瘦如竹："若見此信，速去昆侖山，尋那株三百年的雪魄梅。"
四、簷下夜話
月上柳梢時，石破天坐在長樂幫分舵的屋頂上啃糖糕。小桃蜷在他腳邊打盹，懷裡抱著那隻狐狸——它竟不肯走，總往石破天腿上蹭。山風送來桂花香，混著遠處江船的號子，他忽然想起在俠客島時，謝煙客說過的話："真正的江湖，不在刀光劍影裡，在鍋碗瓢盆間。"
"破天哥，你說那昆侖山的雪魄梅，真能解百毒？"小桃迷迷糊糊地問。石破天摸摸她的羊角辮："能解的從來不是梅，是人心的執念。"他望著天際的北鬥七星，星晷在腕間輕轉，突然發現碑文中"何苦"二字後麵，竟壓著半枚青銅虎符——與謝煙客當年露出的那半片嚴絲合縫。
五、晨炊新事
第二日清晨，石破天在鎮口的老井邊遇見位灰衣老者。老者挑著副竹擔，筐裡裝著二十八枚銅錢，每枚都刻著星圖。"小友，可願換些來？"老者的聲音像敲著古鐘，"這些錢幣是我在海外孤島所得，據說是當年俠客島沉沒時，隨武學典籍一起流出來的。"
石破天的指尖剛碰到銅錢，星晷突然劇烈震顫。他看見銅錢上的星圖與歸墟海眼的星鏈重合，竟在井中映出幅奇景：無數星光從海底湧出，彙聚成條璀璨的星河，河中央漂浮著塊熟悉的青銅巨門——正是他在歸墟見過的"武道星輪"之門。
"老丈，這錢..."石破天將銅錢推回去，"我不換。"他指了指鎮東頭的學堂，那裡傳來孩子們的讀書聲，"真正的寶貝，在這兒。"老者愣了愣，突然大笑，竹擔一抖，銅錢"叮叮當當"落滿青石板。他轉身時，石破天瞥見他腰間掛著半塊玄鐵令殘片——與謝煙客斷裂的那柄嚴絲合縫。
六、煙火長歌
入秋時，雲棲鎮的長樂幫分舵成了最熱鬨的地方。石破天教孩子們練的不再是殺人的招式，而是用內力挑水、用掌風煽火、用指節捏泥人。王嬸的豬圈修得結實，李叔的菜窖裝了新鎖，連總愛偷雞的老黃狗，都被他教會了"看家不咬人"的巧勁。
某個飄著細雨的黃昏，石破天蹲在鐵匠鋪前看老張頭打劍。火星子濺在他肩頭，燒出個小窟窿，他卻渾不在意地哼著小調。老張頭突然停下鐵錘："小友，你這劍譜..."他指著石破天隨意比劃的招式，"沒有名字？"
石破天望著雨幕中搖曳的桂樹，想起歸墟海眼爆炸前，那些被星鏈控製的幫眾最後說的話："原來武學，是要讓人間更暖。"他咧嘴笑，用樹枝在泥地上畫了個圓："就叫"煙火訣"吧——練的是鍋碗瓢盆裡的真功夫，護的是左鄰右舍的煙火氣。"
雨停時，小桃舉著把油紙傘跑來，傘麵上畫著北鬥七星，傘骨是星隕鐵打的。"破天哥，老周頭說後山的地窖又裂開了！"她的眼睛亮得像星子，"這次...好像有光透出來！"
石破天接過傘，傘柄上還留著小桃的體溫。他望著遠處青山，那裡的暮色正漫過竹籬，漫過茶攤的藍布篷，漫過鎮口的老井。風裡飄來飯香，混著新曬的桂花香，混著孩子們的笑聲，混著鐵匠鋪的叮當聲——這人間煙火，原是最鋒利的劍，最醇厚的酒，最溫暖的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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