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西山靈師會頂層茶室
清雅的茶香在靜謐的茶室中嫋嫋縈繞。
北京靈師會總會長顧渚,須發皆白卻精神矍鑠。
黑腔大戰後他向靈師會高層提出了辭職,想讓位於蒼術,不過被高層一致回絕。
他知道他們拒絕自己辭職的並不是蒼術不能勝任,而是他們忌憚作為四大家族的蒼家重新掌權,從而失去對靈師會的控製。
高層自認為對靈師會的控製不過鏡中月水中花而已。
他正安然獨坐於窗邊的茶席前,慢條斯理地品啜著杯中的碧螺春。
窗外是西山蒼翠的輪廓,一片平和景象。然而,這層寧靜之下,是洶湧的暗流——樓下寬敞的會議室裡,靈師會的高層們正因為三天前首席靈師蒼術的離奇失蹤而爭論不休,激烈的爭吵聲隱約可聞。
“爺爺。”坐在對麵的少年開口打破了茶室的寂靜。顧誠,這位總會長天賦異稟的孫子,正低頭專注地操控著手機屏幕。
他麵前的茶杯升騰著白霧,氤氳了他略顯銳利的眉眼。
儘管身形已脫離了孩童的稚嫩,進入青春期的他如同抽條的青竹,喉結突出,身量拔高,下頜甚至冒出了青澀的胡茬,但那份遠超年齡的冷靜依舊未變。
“既然您已經下了決心,不如直接下去告訴他們您的決定?省得他們在下麵吵得人頭疼。”他的手指在屏幕上飛速滑動,動作精準而冷酷。
“這是必須經曆的過程,”顧渚的目光掠過窗外的山林,聲音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即使對最終結果毫無影響。”
“為什麼?”顧誠頭也不抬,指尖在屏幕上劃出一道致命的弧線,屏幕裡敵人的角色應聲倒地,化作數據碎片。
“這會讓他們產生一種錯覺,”顧渚的嘴角牽起一絲極淡的弧度,像是對人性洞察的嘲弄,“一種情況尚未徹底失控、一切仍在他們理解範圍內的錯覺。”
“投票結果45,敵方已經投降!”遊戲彈出通知。
“沒意思。”顧誠撇撇嘴,利落地退出遊戲。
結算界麵彈出,刺目的“125連勝”字樣宣告著他的戰績,距離打破126連勝的曆史記錄僅一步之遙。
他放下手機,端起溫熱的茶杯。
得益於他三年修完六年課程的驚人天賦,顧誠如今已是執行部最年輕的外勤靈師。為此,技術開發局局長已找過總會長不下十次,痛心疾首地認為將顧誠這樣的技術天才放在執行部前線簡直是暴殄天物。
“最近你倒是清閒,竟有空陪我這個老頭子喝茶了?”顧渚抿了口茶,看向孫子。
“嗯,”顧誠點頭,眉頭微不可察地蹙起,“自從蒼老師失蹤後,那些詭物就像收到了統一指令,突然變得‘遵紀守法’起來。連續三天,彆說襲擊事件,連最低級彆的目擊報告都沒有一份。世界平靜得……讓人發毛。”
他放下茶杯,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
顧渚沒有立刻回應,隻是將目光投向窗外那片過於平靜的晴空,深邃的眼眸中掠過一絲凝重。
“您也覺得反常,對吧?”顧誠敏銳地捕捉到了爺爺的沉默,“這平靜和蒼老師的失蹤,兩者之間肯定有聯係!”
就在顧誠話音落下的瞬間,異變陡生!
兩人麵前茶杯中碧綠的茶水毫無征兆地劇烈震顫起來,隨即違背常理地開始逆時針高速旋轉,形成一個墨綠色的旋渦,中心深不見底,仿佛連接著另一個空間!
同一時刻,窗外陽光明媚的天空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潑上了濃墨,瞬間褪色、扭曲,化作一幅陰沉壓抑、毫無生氣的巨大水墨畫!
室內的光線被瞬間抽乾!不是夜幕降臨的柔和黯淡,而是像整個世界的“光”被粗暴地剝離、吞噬,驟然陷入一片令人心悸的、伸手不見五指的純粹黑暗!
空氣變得粘稠而冰冷,帶著一種古老塵埃和金屬鏽蝕混合的腐朽氣息。
“爺爺……!”顧誠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身體瞬間繃緊。
即使在絕對的黑暗中,他那經過強化的靈覺清晰地“感知”到——茶室裡憑空多出了十二個“存在”。
它們並非剛剛闖入,更像是從亙古的沉睡中於此地蘇醒,帶著沉澱了無儘歲月的、冰冷刺骨的惡意與怨念。
這股也惡意並非來自外界,而是如同冰冷的毒蛇,直接纏繞、啃噬著他的靈魂核心,引發著源自生命本能的、最深沉的恐懼共鳴!他甚至能“聽”到周圍空間因它們的存在而發出的、細微卻令人牙酸的呻吟。
“彆怕。”一隻溫暖、沉穩、帶著歲月厚重感的手掌輕輕按在了顧誠緊繃的肩膀上。顧渚的聲音不高,卻像定海神針,瞬間驅散了顧誠心頭的寒冰。爺爺的手心傳來的暖意,在刺骨的黑暗中顯得彌足珍貴。
這吞噬一切的黑暗並未持續太久,如同潮水般驟然退去。光線重新充盈室內,卻帶著一種劫後餘生般的蒼白感。
茶桌前方,原本空曠的地方,突兀地、無聲無息地出現了十二道身影。不多不少,正好十二個。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他們穿著製式統一、風格極其古老的玄色長袍,袍袖寬大,衣料厚重,上麵似乎用暗金線繡著難以辨識的紋路,流淌著歲月的光澤。
他們的麵容被一層流動的、仿佛活物般的陰鬱暗影籠罩,那暗影並非麵具,更像是空間本身的褶皺或光線在他們臉上形成的絕對屏障,隔絕了一切窺探的可能,隻留下十二個模糊、冰冷、非人的輪廓。
僅僅是矗立在那裡,就如同十一具從墓穴中拔地而起的、豎立著的棺槨,散發著足以凍結靈魂的森然寒意,連茶室內的空氣都似乎停止了流動。
為首的老者——蒼衍,邁步向前。他的步伐無聲無息,卻帶著某種沉重的韻律。
隨著他的靠近,一股蝕骨的寒意瞬間籠罩了顧誠,如同千萬根冰針紮入皮膚,他感覺自己麵對的並非一個“人”,而是一團濃縮的、行走的、充滿惡意的絕對零度實體。那團冰冷的惡意如有實質,正緩緩逼近,試圖凍結他的血液和思維。
蒼衍徑直走到茶桌對麵,從容不迫地坐下,動作自然得仿佛他才是此間主人。
他伸出枯瘦、覆蓋著同樣流動暗影的手指,提起桌上仍在微微冒著熱氣的紫砂壺。
就在他手指接觸壺身的刹那,壺嘴滴落的水珠在空中瞬間凝結成冰晶,又在落入他麵前那隻顧渚未曾用過的空杯時,那杯中原本因環境驟冷而凍結成冰坨的茶水,竟匪夷所思地重新沸騰起來!滾燙的蒸汽在冰冷的空氣中升騰,發出細微的“嘶嘶”聲,形成一道短暫而詭異的熱霧簾幕。
顧渚神色平靜,仿佛對眼前違反物理法則的景象視若無睹。他雙手置於膝上,微微頷首,聲音沉穩而恭敬:“諸位前輩,晚輩顧渚在此,恭候多時。”
蒼衍端起那杯沸騰的茶,暗影下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水汽,落在顧渚身上。
他的聲音低沉、冰冷、毫無起伏,如同從九幽地府傳來,每一個字都帶著凍結空間的重量:“吾等前來,是為取回自己的東西。”
“你們已經不屬於這個世界,”顧渚的聲音斬釘截鐵,每一個字都像投入冰湖的石子,在死寂的空氣中激起沉重的漣漪,“這個世界,也再無任何東西屬於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