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經半日的航行,鏽跡斑斑的科考船“梅麗莎號”緩緩駛入茨城縣喧囂而充滿活力的阪田港。
頭發花白、飽經風霜的老船長操著結結巴巴的日式英語,帶著幾分樸素的驕傲向甲板上的眾人介紹:“阪田港,金槍魚!關東的胃!”
他揮舞著被海風和鹽漬侵蝕的手掌,指向岸上林立的冷庫和漁市,“每年吞吐八萬噸漁獲!金槍魚從這裡,遊到東京、橫濱的餐桌!”
眾人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整個港口仿佛一台高速運轉的巨大機器。
岸邊停靠著鱗次櫛比的漁船,巨大的吊臂轟鳴著將船艙裡堆疊如山、還帶著深海寒氣的金槍魚卸下。
碼頭上,穿著防水圍裙和膠靴的工人們手腳麻利,手中的利刃寒光閃閃,熟練地將銀藍色巨物切割、分塊,再迅速裝入吞吐著白色寒氣的冷藏運輸車。
滿載的冷凍車一輛接一輛,低吼著駛離港口,將這份海洋的饋贈送往內陸腹地。
濃烈而濕潤的魚腥味,混合著海水的鹹澀和冷藏車排放的淡淡柴油味,沉甸甸地彌漫在港口濕冷的空氣中。
茨城縣的初秋尚存暖意,陽光透過薄雲灑下。
孫衡早已迫不及待地扒下那件厚重笨拙、沾滿異國風塵的俄羅斯軍用大衣,迅速將它卷成一團塞進背包深處——在這片平和忙碌的日本漁港,它實在紮眼得如同闖入雞群的灰熊。
按照既定計劃,小隊在此分道揚鑣:孫衡將前往當地醫院,處理他那依舊隱隱作痛的肋骨傷勢,進行必要的休養。
李塵則肩負起誘餌的重任,攜帶著那隻偽裝得足以亂真的空鉛盒,潛入茨城縣的城鎮,伺機製造一些可控的“混亂”,吸引潛在追蹤者的目光。
而江槐、蒼術和夏天,則帶著真正的鉛盒包裹,迅速而低調地登上一輛早已安排好的不起眼廂式貨車,引擎低吼著,彙入車流,向著熊本市進發。
狹窄悶熱的貨廂裡,新鮮金槍魚那濃烈、腥鹹、揮之不去的海洋氣息如同實質般包裹著三人。夏天蜷縮在角落的陰影裡,小巧的鼻尖通紅,“阿嚏!阿——嚏——!”一聲接一聲的噴嚏幾乎連成了串,眼淚汪汪地抱著手機,屏幕的光映亮了她皺成一團的小臉。
“這車……什麼時候安排的?背景乾淨嗎?”車輪碾過路麵的顛簸中,江槐忍不住再次低聲追問蒼術,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冰冷的車廂底板。他眉頭緊鎖,眼神銳利得像要穿透廂壁,“和那些老怪物打交道,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能……”
“……放心!”蒼術的聲音低沉而穩定,如同一塊磐石壓在顛簸的波濤上,“船長那個遠房侄子,老實巴交搞水產運輸的,三代清白,跟那邊的世界八竿子打不著。他會送我們到東京外圍倉庫。等李塵那邊……”蒼術的話音戛然而止!
“吱嘎——!!!”一聲尖銳刺耳、仿佛金屬瀕臨斷裂的摩擦聲猛然炸響!巨大的慣性讓整個車廂如同被巨錘砸中,狂暴地向前猛挫!
“砰!哎喲!”蜷著的夏天像顆炮彈一樣被狠狠摜在冰冷的金屬廂壁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手機脫手飛出,在昏暗的光線下劃出一道藍盈盈的弧線。
“痛痛痛痛……”她捂著瞬間紅腫起來的額頭,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
蒼術閃電般豎起一根手指壓在唇上,眼神淩厲如刀,死死盯住車廂前部連接駕駛室的厚重隔板。
車廂外,傳來模糊不清、但語調急促的日語交談聲。
聲音被厚厚的隔板和行駛噪音扭曲,聽不清具體內容,隻能捕捉到一些短促的音節和略顯激烈的語氣。
江槐心臟驟然收緊,屏住呼吸凝神去聽,卻隻聽到一片混沌的雜音。
“我們……暴露了?”江槐的聲音壓得極低,幾乎隻剩下氣音,每一個字都繃緊了他全身的神經。
“不可能!”蒼術的瞳孔在昏暗中微微收縮,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一絲被冒犯的寒意,“每一步我都推演過無數遍。”
江槐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喉結上下滾動。
他們此刻是真正的“黑戶”,沒有合法身份,一旦被警方或海關截獲盤查,後果不堪設想!不同於西伯利亞的蠻荒,在這人口稠密、法製森嚴之地,追蹤者的手段將更加隱蔽、高效,也更為致命!
交談聲似乎轉移到了車廂後門附近。隔著那層用來偽裝的深色窗膜,隱約能看到一個戴著大蓋帽的模糊身影投在門上。那人影與司機似乎在激烈地爭論著什麼,肢體動作幅度很大。
突然!
“嗚嗡——!!!”一陣撕裂空氣般的、狂暴到極致的馬達轟鳴,如同瀕死野獸的咆哮,毫無征兆地從後方由遠及近,瞬息而至!
緊接著,外麵傳來工作人員驚恐變調的、幾乎破音的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