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被墨汁浸透的絨布,沉沉地壓在霞光城中心廣場上空。隻有廣場邊緣幾盞老舊的防風燈籠,在夜風中發出“吱呀”的搖晃聲,昏黃的光暈勉強在地麵上圈出幾塊模糊的亮斑。李狗蛋蜷縮在靈植宗展位旁那棵老槐樹的樹洞裡,樹洞不大不小,剛能容下他蜷縮的身子,樹皮下的紋路硌得後背有些發癢,但他絲毫不敢挪動——這是楚驚鴻特意選的隱蔽位置,既能看清展位動靜,又不容易被發現。
他懷裡揣著個鼓囊囊的種子袋,裡麵是“栓Q退退藤”的備用種子,袋口的麻繩勒得胸口有點悶。上半夜的守夜時光像被拉長的棉線,慢得讓人犯困,眼皮時不時就想黏在一起。為了提神,他從懷裡摸出一塊用油紙包著的靈麥酥,油紙在寂靜的夜裡發出“窸窸窣窣”的輕響。他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酥脆的麥香混合著靈糖的甜味在舌尖散開,碎屑掉在衣襟上,他趕緊用指尖拈起來塞進嘴裡——這是張師傅特意烤的,說能補充體力,可不能浪費。
“不能睡,絕對不能睡!”李狗蛋在心裡反複默念,腦海裡不斷回放白天的畫麵:淩震天那張陰沉的臉,淩霜淬了毒似的眼神,還有百草門弟子們幸災樂禍的竊笑。他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痛感讓他打了個激靈,瞬間清醒了不少。不遠處,修仙聯盟的護衛隊正提著燈籠巡邏,燈籠的光暈在地麵上投下晃動的影子,像一群笨拙的螢火蟲。李狗蛋趕緊把頭往樹洞裡縮了縮,隻留一雙眼睛露在外麵,緊緊盯著靈植宗的展位。
展位上,幾盆“絕絕子花”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粉色光暈,花瓣上的露珠折射著細碎的光;“音樂迎賓草”的銀鈴鐺被風吹得偶爾發出“叮鈴”一聲輕響,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脆;靈草架上整齊擺放著裝著孢子粉的琉璃瓶,瓶身上的標簽在夜色中隱約可見。一切都顯得那麼平靜,可李狗蛋的心卻像繃緊的弓弦,他知道,這種平靜下可能藏著洶湧的暗流。
就在這時,廣場東側的陰影裡突然閃過幾個黑影,動作輕得像貓,腳尖點地幾乎沒有聲音。李狗蛋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喘——來了!百草門的人果然來了!他悄悄調整姿勢,讓自己能看得更清楚些。
那幾個黑影快速靠近,借著展位的陰影掩護,停在了靈植宗展位側麵。為首的是個身材瘦高的弟子,李狗蛋認出他是淩霜的跟班張磊,白天在百草門展位前見過幾次。張磊手裡握著一個黑色的小瓶子,瓶身隱隱透著詭異的光澤,不用想也知道裡麵裝的是“枯靈水”。他壓低聲音,用氣音對身後四個弟子說:“都聽好了!等會兒王浩用木棍推翻靈草架,我們趁亂把‘枯靈水’滴在所有靈草上,動作要快,不能留下痕跡!完事就跑,彆驚動巡邏的護衛!”
一個矮胖的弟子——正是王浩,他手裡握著一根手腕粗的木棍,緊張得聲音都在發顫:“磊哥……要是被發現了怎麼辦?修仙聯盟的懲罰可是很重的……”張磊瞪了他一眼,語氣裡滿是不耐煩:“怕什麼!有門主和師姐在,就算被發現了也能擺平!再說,這麼晚了,誰會注意到我們?趕緊動手,彆磨磨蹭蹭的!”
王浩咬了咬牙,握緊木棍,躡手躡腳地繞到靈草架側麵。他深吸一口氣,猛地舉起木棍,就要朝著靈草架的支撐腿砸去。李狗蛋正要衝出去阻止,突然看到靈草架旁邊的地麵上,幾株不起眼的小草突然動了起來——那是趙小寶昨天下午隨手撒下的“摸魚草”種子!
這種草是趙小寶新培育的品種,平時看起來和普通的狗尾巴草沒什麼區彆,細細的莖稈,頂端頂著個毛茸茸的綠色花穗,誰也不會把它當回事。可趙小寶說過,這草有“領地意識”,一旦感知到有人對周圍靈植有惡意觸碰,就會瞬間激發防禦機製。此刻,隨著王浩的木棍即將碰到靈草架,那些“摸魚草”的莖稈突然快速生長,翠綠的藤蔓像睡醒的蛇一樣,從地麵下竄了出來!
“不好!有古怪!”張磊最先察覺到不對勁,臉色驟變,想要伸手阻止王浩,可已經晚了。王浩的木棍剛碰到靈草架的木腿,“摸魚草”的藤蔓就像離弦的箭一樣,朝著他的腳踝纏去。“什麼東西!”王浩嚇得大叫一聲,手裡的木棍“哐當”掉在地上,想要轉身逃跑,可藤蔓已經牢牢纏住了他的腳踝,並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上蔓延。
不過眨眼的功夫,藤蔓就纏住了王浩的雙腿、腰腹,最後連胳膊都纏了起來,隻留下一顆腦袋露在外麵,活像個被捆得嚴嚴實實的“草人”。王浩嚇得魂飛魄散,掙紮著大喊:“救命啊!放開我!這是什麼鬼東西!”張磊和其他弟子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呆了,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轉身就想跑。
可“摸魚草”的藤蔓仿佛有自主意識,分出幾條粗壯的枝蔓,像鞭子一樣抽向他們。張磊跑得最快,卻被一條藤蔓纏住了手腕,猛地一拉,他重心不穩,“撲通”一聲摔在地上,摔了個四腳朝天。其他三個弟子也沒能幸免,紛紛被藤蔓纏住,短短一盞茶的功夫,五個百草門弟子就都變成了“草人”,橫七豎八地躺在靈植宗展位前的空地上,動彈不得。
“這到底是什麼草!快放開我們!”張磊掙紮著怒吼,臉憋得通紅,額頭上青筋暴起。可藤蔓越纏越緊,他越是掙紮,藤蔓勒得越疼,甚至能感覺到藤蔓上細小的倒刺在輕輕紮著皮膚。就在這時,更神奇的事情發生了——“摸魚草”的藤蔓突然動了起來,像有無數隻小手在操控,將張磊和王浩兩個領頭的“草人”拖到靈植宗的展位前,還從展位的桌子上“拿”過一摞印好的宣傳單。
藤蔓靈巧地將宣傳單塞進兩人被捆住的手裡,然後“指揮”著他們的手臂上下揮舞,做出分發宣傳單的動作。張磊氣得哇哇大叫:“我呸!誰要發你們這破宣傳單!放開我!我要殺了你!”可他的手臂根本不聽使喚,在藤蔓的操控下,機械地揮舞著宣傳單,嘴裡還被迫發出“歡迎……選購……”的含糊聲音。王浩則嚇得哭喪著臉,眼淚鼻涕流了一臉:“磊哥……我錯了……我不該來……快放我走吧……我再也不敢了……”
躲在樹洞裡的李狗蛋看得差點笑出聲來,他趕緊捂住嘴,肩膀卻因為憋笑而不停顫抖。他怎麼也沒想到,趙小寶這看似不起眼的“摸魚草”居然這麼厲害,不僅能捆人,還能強迫人“乾活”,簡直是對付搗亂者的神器!他強忍著笑意,悄悄從樹洞裡鑽出來,躡手躡腳地走到展位前,故意裝出一副剛發現情況的驚訝樣子:“哎呀!這不是百草門的道友嗎?你們怎麼在這裡躺著?還幫我們發宣傳單,真是太客氣了!是不是看我們人手不夠,特意來幫忙的?”
張磊看到李狗蛋,眼睛都紅了,像要噴出火來:“姓李的!是你搞的鬼!快讓這破草放開我們!不然我們門主不會放過你的!我們百草門一定會踏平你們靈植宗!”李狗蛋蹲下來,拍了拍張磊被藤蔓勒得變形的臉頰,笑得一臉無害:“放開你們?可以啊!不過凡事都得講個條件吧?你們得先告訴我,是誰派你們來破壞我們靈草的?是淩霜那個小丫頭,還是你們那個囂張的門主淩震天?”
張磊咬緊牙關,梗著脖子不肯說話,一副寧死不屈的樣子。王浩卻嚇得不行,生怕李狗蛋動真格的,連忙哭著說:“是……是淩霜師姐!是她讓我們來的!她說……她說隻要把你們的靈草都毀掉,你們明天就沒辦法參展了……還說事成之後給我們每人十塊靈石……不關我們的事啊……我們都是被逼的……”
李狗蛋從懷裡掏出一個巴掌大的小本子和一支炭筆,遞給王浩:“既然是被逼的,那你們就把事情的經過寫下來,簽字畫押,證明是淩霜指使你們的。隻要你們寫了,我就立刻讓‘摸魚草’放開你們,怎麼樣?”王浩連忙點頭,像小雞啄米一樣:“我寫!我馬上寫!隻要能放開我,讓我乾什麼都行!”
藤蔓“貼心”地鬆開了王浩的一隻手,讓他能握筆寫字。王浩哆哆嗦嗦地接過本子和炭筆,歪歪扭扭地寫下了事情的經過:“今夜晚,淩霜師姐指使我等五人,攜帶‘枯靈水’前往靈植宗展位破壞靈草,意圖使其無法參展……”寫完後,他還在後麵簽上了自己的名字,甚至按了個手印。其他幾個弟子見狀,也紛紛表示願意寫證詞,李狗蛋一一給他們鬆了一隻手,讓他們寫下證詞。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伴隨著護衛隊巡邏時特有的銅鈴聲。“不好!護衛來了!”李狗蛋心裡一緊,趕緊對張磊和弟子們說:“噓!都彆說話!要是被護衛知道你們是來破壞展位的,後果你們比誰都清楚!輕則被趕出交易會,重則被修仙聯盟通緝!想清楚了,該怎麼說!”
張磊和弟子們嚇得瞬間噤聲,臉色慘白,眼神裡滿是恐懼。他們當然知道修仙聯盟的規矩,破壞他人展位是重罪,要是真被抓了,彆說十塊靈石,就連小命都可能不保。很快,護衛隊就走到了靈植宗展位前,看到被藤蔓捆成“草人”、還在揮舞宣傳單的百草門弟子,護衛們都愣住了,麵麵相覷。
護衛隊長是個身材魁梧的中年修士,臉上留著絡腮胡,他皺著眉頭,手裡的長槍在地麵上頓了頓:“這是怎麼回事?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會被捆在這裡?還在發宣傳單?”李狗蛋趕緊走上前,臉上堆著笑容,恭敬地說:“護衛大哥您好!他們是隔壁百草門的道友,都是熱心人!聽說我們靈植宗的宣傳單不夠人手發,特意過來幫忙的。隻是他們不小心觸發了我們展位的防禦靈草‘摸魚草’,所以被纏住了。我正準備想辦法解開他們呢,沒想到你們就來了。”
張磊和弟子們氣得渾身發抖,卻不敢反駁一個字——他們怕一開口就露餡。護衛隊長半信半疑地打量著他們,又看了看地上散落的木棍和那個掉在一旁的“枯靈水”瓶子,眼神裡閃過一絲懷疑。李狗蛋趕緊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不動聲色地把“枯靈水”瓶子踢到展位底下,笑著說:“這些都是我們準備的道具,用來演示梗植效果的。辛苦各位道友了,我這就解開你們。”
護衛隊長盯著李狗蛋看了幾秒,見他神色坦然,不像在說謊,又看了看百草門弟子們嚇得不敢說話的樣子,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既然是幫忙,那趕緊解開他們吧。以後注意點,防禦靈草彆隨便亂放,免得誤傷了人。”說完,就帶著護衛隊繼續巡邏了,臨走前還特意叮囑了一句:“夜裡不安全,看好自己的展位。”
直到護衛隊的腳步聲和銅鈴聲遠去,張磊才敢喘口氣,他惡狠狠地瞪著李狗蛋:“你竟敢騙護衛!你給我等著!這筆賬我們百草門記下了!”李狗蛋收起笑容,臉色冷了下來,他蹲下來,拿著那疊證詞在張磊眼前晃了晃:“記下?可以啊!不過你們要是敢再來搗亂,我就把這些證詞交給修仙聯盟使者,到時候彆說你們,就連淩霜和淩震天都得吃不了兜著走!現在,你們答應我,以後再也不許靠近我們靈植宗的展位,更不許搞任何破壞,我就放了你們。”
張磊和弟子們哪裡還敢不答應,紛紛點頭如搗蒜:“我們答應!我們再也不敢了!我們以後見了你們繞著走!”李狗蛋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從懷裡掏出一把小巧的靈刀——這是楚驚鴻給他的防身武器,他小心翼翼地割斷“摸魚草”的藤蔓。藤蔓被割斷後,像失去了力氣一樣,迅速縮回地麵,重新變成了那些不起眼的小草,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
張磊和弟子們狼狽地爬起來,顧不上拍掉身上的泥土和草屑,也顧不上撿掉在地上的木棍和“枯靈水”瓶子,就像喪家之犬一樣,頭也不回地朝著廣場東側跑去,生怕李狗蛋反悔。看著他們跌跌撞撞的背影,李狗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在寂靜的夜裡傳出很遠。
笑夠了,李狗蛋才走到展位前,仔細檢查了一遍靈草架和上麵的靈草。靈草架隻是被木棍碰了一下,沒有損壞;“絕絕子花”“音樂迎賓草”都好好的,葉片上還帶著露珠;孢子粉瓶子也都完好無損。他鬆了口氣,拍了拍胸口,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他掏出傳訊符,注入一縷靈力,給楚驚鴻發了一條消息:“宗主,百草門的人來搗亂了,五個弟子,被‘摸魚草’捆成了草人,還被迫發了宣傳單。靈草沒受損,我讓他們寫了證詞,他們答應再也不來了,放心吧。”
傳訊符很快就傳來了楚驚鴻的回複,字跡娟秀清晰:“乾得好!警惕性很高,‘摸魚草’效果超出預期。繼續守夜,下半夜換班時仔細交接,彆鬆懈。”李狗蛋收起傳訊符,心裡美滋滋的——不僅成功阻止了百草門的破壞,還拿到了證詞,這次守夜真是太有成就感了!他重新躲回樹洞裡,這次卻不像剛才那麼緊張了,甚至還有點期待下半夜能再發生點“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