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清睡熟後,雲筠輕手輕腳起來。
西梢間,兩位嬤嬤帶著幾分拘謹,正垂手恭立等候她的問話。
雲筠先簡單問了問阿哥平時在宮外吃什麼玩什麼。
見雲筠神色和藹,沒有半分苛責之意,兩位嬤嬤懸著的心稍稍放下。
沒辦法,這位可是阿哥的親額娘,還是宮裡的嬪位娘娘,她們的命可都在這位手裡捏著。
能混到她們這個地步,識時務是最基本的。
雲筠依舊溫聲細語,“這幾年,保清能平平安安長大,辛苦兩位嬤嬤費心照料了。”
“娘娘折煞奴才了!”兩位嬤嬤連忙躬身回話,“照料阿哥本就是奴婢們的分內之事,不敢當辛苦二字。”
雲筠沒再多說客套話,隻輕輕喚了一聲:“茯苓。”
茯苓應聲從門外走進來,手中捧著一個描金托盤,托盤上並排放著兩個朱紅漆匣。
她走到兩位嬤嬤身前站定,將匣子緩緩打開。
匣子裡一半碼著金銀裸子,另一半則放著成色極佳的金簪、紅寶石戒指、赤金鐲子,珠光寶氣映得人眼生花。
雲筠端起茶盞,直言道,“兩位嬤嬤收下吧,這是你們應得的。”
不管怎麼說,保清在宮外能健健康康長到五歲,沒有出過半分差錯,至少證明這兩位嬤嬤沒有異心,也儘到了照料的本分。
她素來不是吝嗇之人,有功自然要賞,這既是規矩,也是情理。
兩位嬤嬤看著匣子裡的賞賜,眼睛都亮了亮,飛快地對視一眼。
惠嬪娘娘出手可真大方。
最終還是孫嬤嬤先定了神,再次躬身行禮,語氣裡滿是感激:“多謝惠嬪娘娘賞賜!”
“嗯,”雲筠淡淡應了一聲。
“隻是醜話,本宮得先說在前麵。如今保清回了宮,往後就要守延禧宮的規矩。平日裡你們照料阿哥的生活起居,若是儘心儘力,本宮自然不會為難你們。可若是出了差錯,或是存了不該有的心思,延禧宮也容不得怠慢差事的人。”
兩位嬤嬤連忙道不敢。
“你們也清楚,本宮與保清母子分離五年,如今好不容易團聚,總想多陪陪他,好好彌補這五年的虧欠。所以往後半年,希望兩位嬤嬤不要插手本宮與保清的相處,更不要在保清麵前多說些不該說的話。他是本宮的兒子,本宮自會教他疼他,無需旁人多嘴。”
兩位嬤嬤聞言,齊齊點頭。
孫嬤嬤率先恭敬回話:“娘娘說的是!娘娘是阿哥的親額娘,阿哥本就該親近娘娘,奴婢們絕不敢多嘴多舌,更不敢插手娘娘與阿哥相處的事。”
她對保清向來沒有壞心,隻是先前在宮外,總怕阿哥有半分閃失,自己擔不起責任,才會對他管得嚴些,不讓他隨意跑跳。
如今有親額娘在,她倒也鬆了口氣。
另一位嬤嬤也連忙附和。
原本還擔心回了宮要在額娘和阿哥之間費心周旋,如今惠嬪娘娘把話挑明,她們隻需負責照料阿哥的衣食起居,倒省了不少麻煩,差事反而輕鬆了。
見她們都應下了,雲筠臉上才又露出幾分緩和的神色,擺了擺手。
“行了,賞賜你們先下去收好,往後儘心做事便是。”
兩位嬤嬤再次謝過恩典,捧著賞賜的匣子,腳步輕快地退了出去。
西梢間裡恢複了安靜,茯苓走上前,輕聲道:“主子,這兩位嬤嬤看著倒是識趣,應當不會出什麼亂子。”
雲筠有自己的考量。
保清之後要去尚書房,她也不能把他熟悉的人全部撤走,總是需要一個有資曆並且保清又信得過的人照顧他。
但是她也不希望保清被奶嬤嬤掣肘。
所以還是多觀察一下吧。
——
九月的暑氣仍未全然消散,日頭高懸在澄澈的天空中,唯有一場酣暢大雨,似乎才能徹底澆滅這殘存的燥熱。
保清是被透過窗欞的陽光晃醒的。
他伸了伸胳膊,看著陌生的帳頂才想起自己如今已經回了宮,現在睡在額娘床上。
額娘呢?
保清自己掀開薄被,輕輕下了床。
延禧宮的正殿規製齊整,麵闊五間,明間敞著門,東次間用碧紗櫥隔出,是平日待客的地方,再往裡的東梢間才是起居之所,也就是保清醒來的地方。
雲筠注意到了裡麵的動靜——她就在東次間坐著。
在她看來保清真的是很乖的孩子,在陌生的地方醒來不吵不鬨,還會乖乖對她笑。
經過一上午的相處,保清明顯和她熟悉了許多,不再是剛見麵時拘束的樣子。
“保清醒啦,”雲筠放下手裡的繡活,非常溫柔,“嬤嬤已經將保清的東西都收拾好了,保清想和額娘一起玩玩具嗎?內務府剛剛送了一隻木頭小馬過來,要去看看嗎?”
對於阿哥的玩具,靈芝給出了非常有用的建議。
都說小孩子喜歡騎大馬,讓內務府給做一個木馬,剛好讓保清能夠騎上去。
連理由都振振有詞。
阿哥去了尚書房總會有師傅教騎馬的,她們現在是讓阿哥提前適應。
於是花了一筆銀子,讓內務府抓緊時間造玩具。
在金錢的作用下,內務府很快就弄好送了過來,剛好保清睡醒可以玩。
西次間已經整理出來,她準備讓這裡成為保清的玩具屋。
內務府的手藝確實精細,那木馬除了不能真的跑起來,鬃毛、鞍韉都雕得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