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屈膝行禮,聲音整齊劃一。
皇後習慣性地抬手,聲音溫和卻帶著幾分虛弱:“都起來吧。”
今日的請安流程,比往日多了一步。
皇後落座後,目光緩緩掃過殿內,最後落在了佟貴妃身後的烏雅氏身上,開口問道:“烏雅答應是哪一位?”
今早她剛起身,就接到了內務府的通報,說皇上昨夜臨幸了承乾宮的一名宮女,還下旨封了答應。
皇後當時便多了幾分好奇。
佟貴妃一向把承乾宮管得嚴嚴實實,難不成真的是她主動給皇上薦人?
不過現在看見佟貴妃難看的臉色,皇後明白了,貴妃這是被鑽空子了。
烏雅答應從佟貴妃身後走出,跪在中央向皇後行禮,聲音細弱卻清晰。
“嬪妾答應烏雅氏,給皇後娘娘請安,皇後娘娘萬福。”
新侍寢的妃嬪在請安第一天都需要向皇後行叩拜大禮,這是對中宮皇後的尊敬,也是對皇後權利的維護。
皇後說了些伺候皇上綿延子嗣的套話,然後便話鋒一轉,提及了住處安排:“你本就是承乾宮的人,如今承乾宮也隻有貴妃一位主位,便繼續住回承乾宮吧。”
這話聽著是按規矩辦事,可誰都明白,皇後這般安排,一半是循了後宮舊人歸舊處的慣例,另一半,何嘗不是想看佟貴妃的笑話。
畢竟,讓一個爬床上位的宮女,繼續留在正主兒的宮裡,往後承乾宮的熱鬨,怕是少不了了。
宮裡難得有了可以說道的新鮮事,還是貴妃一下子栽了個大的,估計要被提起好幾年。
佟貴妃現在覺得自己就像是那看台上的戲子,所有妃嬪都在譏諷她。
宮女爬床這件事真的讓她丟儘了臉麵。
不管烏雅答應之後對她怎樣小意奉承,也不管她怎樣舌燦蓮花哭哭啼啼,總之現實就擺在這裡。
她,佟貴妃,因為一個宮女被滿宮看了笑話。
甚至這個宮女她不能隨意處置,因為她跨過了那道檻,成了後宮妃嬪。
佟貴妃從來沒有覺得這樣憋屈過,甚至對烏雅答應更恨了。
整個請安過程,佟貴妃冷著個臉,自己寬慰自己。
左右人就在承乾宮,在她眼皮子底下,雖然不能明目張膽做些什麼,但她作為貴妃要教導低位妃嬪也說不出錯。
彆以為一朝翻身就真當自己是個主子了。
保清到乾清宮的時候太子剛好用完早膳。
看見保清,太子高興打招呼,“五哥!”
乾清宮的暖閣用炭很足,一進去就暖烘烘的。
保清對這裡也相當熟悉,感覺有一點熱,也不用孫嬤嬤動手,自己把裹得嚴嚴實實的鬥篷取了下來。
渾身都輕鬆了。
現在還早,離冰嬉表演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嬤嬤也不可能放一個三歲和一個五歲的小孩出去瘋跑,所以他們的活動範圍是乾清宮。
和太子一起玩了一會兒玩具,保清有點坐不住,湊到太子身邊,小手捂著嘴,壓低聲音咬耳朵:“太子弟弟,咱們出去玩好不好?”
太子年紀小,往日裡出門都是奶嬤嬤牽著抱著,從沒想過自己出去這回事。
此刻聽保清這麼說,他眨了眨圓溜溜的眼睛,也學著保清的樣子,把小臉湊過去,小聲問:“五哥,我們去哪裡玩呀?”
這話倒把保清問住了。
他在宮裡待的時日不算長,去過的地方屈指可數。
最熟的是延禧宮,裡裡外外的房間走廊,他早就跑了個遍。
乾清宮雖常來,卻總被嬤嬤們拘在暖閣裡玩,最多就是在殿外的空地上走兩圈,至於乾清宮其他的偏殿,他連門檻都沒踏進去過。
所以說他對乾清宮也不是那麼熟悉。
更何況,孫嬤嬤早叮囑過他,在乾清宮不能亂跑。
不過這也不算亂跑。
保清有自己的一份邏輯,延禧宮是他的地盤,乾清宮是太子弟弟的地盤,那他和太子弟弟在乾清宮走走算亂跑嗎?
當然不算。
他非常理直氣壯地說服了自己,並且冒出了一個好主意。
保清偷偷往門外瞄了一眼,孫嬤嬤和太子弟弟的嬤嬤都在房間外麵,他和太子弟弟玩玩具的時候說了不讓她們打擾。
於是他當即拉著太子的小手,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太子弟弟,要不然咱們把嬤嬤甩開,自己出去轉一圈怎麼樣?”
說著,保清看了一眼太子的小短腿,補充道:“就一小會兒,很快回來!”
說是甩開,但其實乾清宮裡到處都是宮女太監,廊下還站著穿黃馬褂的侍衛,眼睛都亮得很。
更彆說保清和太子的打扮,明黃色的常服,上麵還繡著龍紋,又是這個年紀,一眼就能認出來是宮裡的阿哥。
不過小孩子哪裡顧得上這些。
對他們來說,光是偷偷溜出去這事就足夠他們興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