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宮正殿前跪了一地。
佟貴妃目光冷冽地掃過,聲音在寒風中依舊清晰,“李德祿。”
跪在最前排的首領太監身子一僵,帶著幾分諂媚,“奴才在。”
作為首領太監,李德祿管理著承乾宮所有太監和日常事務。
“昨日夜裡,皇上在偏殿歇下,是誰當值?”
寒冬臘月,李德祿頭上卻冒出了一層細汗,連忙回答,“回主子,昨日偏殿外的值守,是小太監小錢子,還有烏雅答應,當時烏雅答應說要給偏殿添茶,便去了殿內。”
烏雅答應在做宮女時是二等茶房宮女,給偏殿添茶是合情合理之舉。
“添茶?”佟貴妃冷笑一聲,“皇上在偏殿,何時輪得到她一個二等宮女去添茶了?”
正殿離偏殿不過數十步,要添茶,自有她身邊的人去,何時輪得到烏雅氏一個二等茶房宮女,巴巴地湊到禦前。
在主子生氣時,說什麼都是錯的。
李德祿也隻能磕頭。
這宮女出問題,的確不關他的事啊。
還好佟貴妃很快想起了另一位負責人——與李德祿一同跪在前排的管事宮女。
她冷冷打量,“你這管事宮女本宮看著當得也不儘心啊。”
管事宮女也是有品級的,至少按照道理二等宮女在她的管轄範圍內。
管事宮女為自己喊冤,“主子明鑒,這事從麵上看,烏雅答應沒半分違規的地方啊!她是茶房宮女,添茶合規矩,皇上瞧上她,那是聖意,奴婢實在是管不住啊!”
這話倒是實情。
按宮裡的規矩,茶房宮女為皇上添茶本就合乎情理,這是她的本職工作。
烏雅氏既沒有擅自闖入,也沒有做出逾矩的舉動,就算事後有人想追究,也挑不出她的錯處。
可正是這份挑不出錯,才讓佟貴妃更生氣。
一個看似老實本分的宮女,偏偏在最關鍵的時候,做了最合規矩的事,最後卻踩著她的顏麵,得了聖恩晉了位分。
並且這個二等宮女還是她自己開口晉上去的!
管事宮女還想辯解。
她也沒有想到看起來老實的烏雅氏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啊!
“李德祿,你身為首領太監,監管不力,讓無關人等隨意靠近禦前,罰俸三個月,杖責二十。”
李德祿磕頭,心裡閃過一絲慶幸。
杖責二十並不傷筋動骨,還能在承乾宮伺候,若是被貴妃徹底厭棄,那他才真的沒活路了。
太監不比宮女能近身伺候,彆看他現在被底下人爺爺公公地叫著,要是真丟了首領太監這個身份,他給彆人賠笑彆人都不帶搭理的。
“至於你,”佟貴妃看向管事宮女,對她那一番推卸責任的話十分厭煩。
什麼叫都是聖意,她管不住。
難道還是皇上的錯不成嗎。
“你管著宮女,卻連手下人的心思都看不穿,縱容她攀附聖恩,失了管教之責,退回內務府去吧。”
管事宮女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被貴妃退回內務府她能有什麼好去處,隻能去辛者庫浣衣局這等地兒了。
她還想要求饒,可對上佟貴妃冷冽的目光,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隻能重重磕頭:“謝主子恩典。”
解決了主要負責人,來了一個殺雞儆猴,佟貴妃目光掃過剩下的宮人,冷笑,“烏雅答應能伺候皇上,那是她的福氣,隻是這福氣,不是人人都有的。”
“你們也不要起什麼不該有的心思,再有下一次,全部都去慎刑司吧。”
這一通連消帶打下來不過一炷香的時間,貴妃發落了宮女的消息便像風一樣飄到了各宮。
也飄到了烏雅答應耳朵裡。
她被佟貴妃安排在了承乾宮最偏僻的角落。
屋內的陳設都非常陳舊,即使是寒冷的冬季,床上也隻有一層薄薄的棉被,看起來硬邦邦的,甚至比不上當宮女時的待遇。
唯一要好一點的就是承乾宮隻有她這麼一個答應,所以她可以一個人住。
非常不巧的是,被安排來伺候她的宮女正是被她頂了沏茶差事的那位。
本來就有舊怨,此時春香對烏雅答應也不客氣,陰陽怪氣倚在門口,“瞧瞧,這不是攀上高枝兒的烏雅答應嗎,怎麼,茶水房滿足不了你了,所以盯上了龍床?”
“就算成了答應又怎麼樣,看看你這待遇,”春香明目張膽地打量了一圈房間,發出嘖嘖的聲音,“恐怕還不上當宮女那會兒吧。”
春香對烏雅答應可有怨言了。
看她的名字就知道,春香,和春枝一個字開頭的,也是一等宮女的預備役。
她頂了前麵出宮的那位宮女的名字,隻要等上一兩年,遲早能混成貴妃身邊的一等宮女。
可是被烏雅答應橫插一腳,成了三等的灑掃宮女。
那待遇不說一下子從天上掉到了地下,可也差不了多少。
一等宮女重要的不是月俸,而是能貼身伺候主子,大頭都來自於主子的賞賜。
並且得臉的一等宮女出宮時,還能得到主子準備的一份嫁妝,那可是她們這些宮女出宮後的保障。
本來她眼看前途一片光明,未來可期,可是被烏雅答應毀了。
偏偏她後來又上了龍床,春香更怨恨了。
你既然早就想好要爬龍床,又來搶我的差事做什麼。
本來你的茶泡得好得了貴妃賞識,這算她技不如人,她認了。
可是她那麼看重的東西,在烏雅答應眼裡就是一個跳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