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爾脫力地癱坐在冰冷的石板上。
他舉起自己的雙手，那雙手因為過度揮舞武器，此刻正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
他的視線越過城垛，望向下方。
城牆之下，敵人的屍體堆積如山，彙成了一片令人作嘔的血肉地毯。
一種巨大的虛脫感攫住了他，仿佛全身的骨頭都被抽走。
緊隨而來的，是狂喜，如火山般從胸腔噴湧而出。
他的眼眶，瞬間被滾燙的液體模糊。
“贏了……我們贏了。”
短暫到詭異的死寂之後，整個營地，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狂吼。
“哦！！！”
幸存的人們扔掉武器，衝向彼此，用儘全身力氣擁抱、嘶吼、哭泣。
他們用最原始，最野性的方式，宣泄著這場九死一生的勝利。
艾琳娜沒有參與這場狂歡。
她驅使著雙足飛龍“小牙”，緩緩降落在營地中央的空地上。
從龍背上滑下的瞬間，一股源自靈魂撕裂的劇痛讓她眼前一黑，身體猛地踉蹌，險些栽倒在地。
“艾琳娜姐姐！”
芙蕾雅驚呼著從龍背上跳下，死死扶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我沒事。”
艾琳娜擺了擺手，聲音沙啞，臉色白得像一張浸過水的紙。
她的目光沒有片刻停留，徑直穿過歡呼的人群，死死鎖定在那個躺在地上的身影上。
漢斯。
他的左臂，從肩膀處齊根而斷，斷麵已是一片焦黑。
瑪拉正用一根在火裡燒得通紅的鐵條，烙在他的傷口上。
“滋啦—”
皮肉燒焦的惡臭和聲音，讓周圍的人都彆過了臉。
劇烈的疼痛讓漢斯本就虛弱的身體瘋狂地抽搐，汗水浸透了他身下的地麵。
但他死死咬著牙關，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低沉嗚咽，竟沒有發出一聲完整的慘叫。
他那雙因失血而渾濁的眼睛，在看到艾琳娜走近時，竟然努力地牽動嘴角，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憨厚笑容。
“大……大人……俺……沒給您……丟人吧？”
他的聲音氣若遊絲，卻充滿了無法掩飾的驕傲。
艾琳娜的呼吸猛地一窒。
她的心臟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又酸又疼。
她緩緩蹲下身，伸出手，指尖帶著一絲顫抖，輕輕拂過漢斯那張因劇痛而扭曲變形的臉。
“你沒有丟人。”
她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卻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柔。
“你，是我們所有人的英雄。”
她的視線掃過同樣在戰鬥中負傷的皮特，掃過那些疲憊不堪、衣衫襤褸，但眼中卻燃燒著火焰的戰士們。
這一戰，代價慘重。
但收獲的，是一支真正用血與火淬煉出的，悍不畏死的百戰之師。
艾琳娜站起身，那股溫柔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領主應有的冰冷與威嚴。
“凱爾。”
“在，大人。”
“打掃戰場。”艾琳娜的聲音不帶一絲情緒，“所有能用的武器、鎧甲，全部收繳。所有活著的戰馬，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