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根生的話,像一把重錘,砸在張雲淵心上。
“合格者”。
這三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輕飄飄的,卻帶著一股血淋淋的、篩選蒼生的冷酷。
石室之內,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隻有那古老的圓形炁局,依舊在無聲地流轉,仿佛在見證著兩個年輕生命,在此刻走向截然不同的道路。
張雲淵看著無根生,看著他那張因極致的興奮而顯得有些扭曲的臉,心中第一次感到了一絲寒意。
這已經不是野心了。
這是一種近乎瘋魔的狂妄。
以天下為棋盤,以眾生為棋子,篩選出他所謂的“同類”,然後去掀翻這個他看不順眼的舊世界。
原來,一切的源頭,都始於此刻,始於此地,始於眼前這個男人一個瘋狂的念頭。
一股前所未有的責任感,壓在了張雲淵的心頭。
他知道,自己必須做些什麼。
張雲淵目光沉靜,再次開口:“上次在銅拔山,我欲殺李慕玄,是你執意阻攔,將他救下。
結果如何?
三一門與全性血戰連天,死傷無數,更將整個正道卷入腥風血雨,生靈塗炭。
若你此番仍要一意孤行,強改他人命數。
將來有人因你得力,卻反招殺身之禍,或心性扭曲,恃力亂世,致使山河破碎、血流成河——
這份罪責,你該如何承擔?”
無根生聽罷,不答反問,眼中卻掠過一絲近乎悲憫的嘲弄:
“第一個引燃火種的人,該為後世燎原的大火負責嗎?
第一個鑄出刀劍的人,該為天下所有的廝殺償命嗎?”
他聲音漸沉,如金石擲地:
“‘道’就在那兒,我看見了,觸到了,若因畏果而不敢前行,才是對我自己、對‘道’最大的侮辱。”
他忽而斂儘笑意,目光銳利如刀,周身氣度陡然一變,如淵臨嶽峙:
“若有人欲奪、欲搶、欲殺,那是他們自己選了刀兵相向的路。
我便以這新悟之‘道’,送他們一程。
左若童也是如此。
我隻是用神明靈幫他梳理了他的‘道’,他自己畏懼這結果,心脈爆裂而死,與我何乾?”
“若真因此攪得天下大亂——”
他語氣斬釘截鐵,字字鏗鏘:“那便亂了!
一個容不下‘新道’的舊世道,翻了他又何妨?
破而後立,亂而後治——這本就是天地至理!”
最後,他凝視張雲淵,聲音沉靜如深海:“我行事,隻求一念心安。
我悟了,便得了;我得了,便受著。
福我來享,禍我來擋——無論誰來,我都一並接下。”
“這,就是我的承擔。”
無根生話音落地,張雲淵眼中最後一絲猶豫蕩然無存。
他緩緩起身,周身那始終內斂的混元道炁第一次毫無保留地轟然爆發!
一股混沌而厚重的恐怖氣息瞬間吞噬了整個石室,空氣凝滯,仿佛連光線都被扭曲、吞噬。
“瘋子!”
他聲音冰冷,字字如刀,
“你這是在拿天下蒼生為你的狂想陪葬!”
“道不同,不相為謀。”
“今日,你休想踏出此地半步!”
張雲淵並指如劍,一束凝練到極致、纏繞著毀滅性混沌炁息的白色陽雷,撕裂空氣,帶著煌煌天威,直貫無根生心口!
麵對這石破天驚的一擊,無根生竟咧嘴一笑,不閃不避,隻是隨意地抬掌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