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山,天師府客堂。
空氣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心頭。
堂內,各派代表分坐兩側,麵孔或陰沉,或悲憤。
上好的雨前龍井無人品嘗,茶水的熱氣在凝滯中無聲散去。
田晉中肅立堂下,神色凝重。
他明白今日事關重大,師父師兄又在閉關療傷,他必須在師父到來前,穩住局麵。
那一道道彙聚而來的目光,帶著悲痛與凝重,像無形的巨山,壓得人喘不過氣。
就在這令人窒窒的沉默中,三道身影出現在客堂門口。
為首的,正是老天師張靜清。
他一襲簡單的藍色道袍,步履沉穩,那雙總是古井無波的眸子,此刻帶著一絲山雨欲來的凝重。
他身後,跟著懶洋洋打著哈欠的張之維,以及神色平靜、目光清澈的張雲淵。
三人一出現,堂內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
那股無形的壓力,仿佛找到了宣泄口,齊刷刷地朝著老天師湧去。
張靜清仿佛未覺,隻是緩步走到主位坐下,目光平靜地掃過全場。
“讓諸位久等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讓堂內那幾乎要爆炸的氣氛,為之一滯。
短暫的沉默後,上清派的一位長老第一個站了起來,他須發皆白,臉上滿是痛心疾首。
“天師!”
他對著張靜清遙遙一拱手,聲音因悲憤而微微顫抖。
“我派弟子鄭子布,本是我派百年難遇的奇才,我等對他寄予厚望。”
“可如今,他竟與全性妖人為伍,自甘墮落!我上清派愧對祖師,顏麵掃地!”
“此等奇恥大辱,我等今日前來,是想與諸位同道商議,此事究竟該如何處置?是各派自行清理門戶,還是我等正道同氣連枝,一同發下追殺令?”
他話音剛落,武當派的代表也站起身來,麵沉如水。
“我武當弟子周聖、宋勉亦在列。”
“此二人辜負師門教誨,自絕於正道,實乃我武當之恥!”
“此事實關正道根基,還請天師主持,共商大局!”
緊接著,火德宗那位脾氣火爆的長老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商量什麼!”
他怒目圓睜,聲若洪鐘。
“依我看,就該立刻發下江湖追殺令,將這三十六個孽障儘數誅滅,以儆效尤!”
“我火德宗的豐平,平日裡看著老實,沒想到竟也做出此等豬狗不如之事!我恨不得親手扒了他的皮!”
他話音未落,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
“我唐門許新、董昌二人,門中自會清理門戶。”
開口的,是蜀中唐門的代表,一個麵容削瘦,眼神銳利的中年男人。
他自始至終都隻是安靜地坐著,此刻終於緩緩開口,語氣不帶一絲感情。
“我等今日前來,隻為問一句:此番追剿,是各派自理,還是我等正道合力圍剿?還請天師定個章程。”
一時間,堂內議論紛紛,燕武堂的代表拍案而起,怒斥劉得水之辱,諸葛家的代表則搖著羽扇,語調平緩,卻字字誅心,直指此事對整個異人界秩序的破壞。
其餘門派雖未開口,但那一道道彙聚而來的目光,本身就是最沉重的壓力。
田晉中站在一旁,拳頭在袖中緊握,手心已滿是冷汗。
他從未想過,自己的師兄弟,竟會給師門帶來如此滔天的禍事。
麵對著這足以壓垮任何人的巨大壓力,老天師的臉上,卻始終沒有太大的變化。
他靜靜地聽著,任由眾人將心中的悲憤、怒火、質疑,儘數傾瀉而出。
直到堂內的聲音漸漸平息,他才緩緩抬起眼,那雙渾濁的眸子裡,第一次流露出一絲感同身受的疲憊與悲傷。
“諸位的心情,貧道理解。”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