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寂靜,唯有風聲嗚咽,拂過血染的草木。
張雲淵沉默地佇立在張懷義的遺體旁,良久,他緩緩抬起手,掌心之中,一縷純白色的火焰悄然升騰。
那火焰沒有溫度,卻散發著一股淨化萬物的神聖氣息。
真火。
他沒有選擇土葬,那會留下太多痕跡,引來不必要的窺探。
他要讓這位為家人、為道統掙紮了一生的師兄,走得乾乾淨淨,再無塵世煩擾。
真火觸及遺體的瞬間,沒有發出任何焦糊之聲,隻是化作一片柔和的光,將其緩緩包裹。
那具被丹噬侵蝕得千瘡百孔的軀體,在這純淨的火焰中,一點點消解、淨化,回歸天地間最本源的粒子。
張雲淵靜靜地看著,神情肅穆。
火光映照在他臉上,那雙總是平靜如古井的眸子裡,終於漾起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波瀾。
最終,火焰散去,隻留下一捧灰白色的骨殖。
他取出一個此行前早已備好的、質地樸素的陶罐,用手,一點一點,極其輕柔地將骨灰斂入其中。
那動作,像是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接到張懷義檄青的時候,他就已經預料到會看到什麼了。
做完這一切,他又重新回到戰場。
他像一個最高明、最耐心的清道夫,仔細地抹去此地所有戰鬥過的痕跡。
他以混元道炁撫平了龜裂的大地,震散了倒伏的草木,更將空氣中殘留的每一絲屬於異人的炁息,儘數吞噬、同化。
尤其是那些屬於丹噬的、陰冷而詭異的毒炁,他處理得尤為乾淨,不留分毫。
他知道,這些東西若被有心人察覺,順藤摸瓜,隻會給師兄那兩個無辜的後人,帶來無窮無儘的麻煩。
當第一縷真正意義上的晨光穿透林間薄霧時,這片修羅場已經恢複了它本來的樣貌,仿佛昨夜那場驚天動地的血戰,隻是一場無人知曉的夢。
……
張雲淵走到昏迷不醒的張予德身邊,一指點在其眉心,渡入一股溫和的炁。
張予德悶哼一聲,悠悠轉醒。
他茫然地看著四周,當視線最終落在那片被血浸透的、空無一物的土地上時,一股不祥的預感瞬間攥住了他的心臟。
“我爹……我爹呢?!”
他掙紮著爬起來,聲音嘶啞,帶著哭腔。
張雲淵沒有隱瞞,也沒有安慰。
他隻是將那個裝著骨灰的陶罐,輕輕放在了張予德的麵前,聲音沉痛而平靜。
“你父親,為了你們的將來,已經慨然赴死了。”
轟!
張予德隻覺得腦子裡仿佛有千萬道驚雷同時炸響,瞬間一片空白。
短暫的死寂之後,是滔天的悲憤。
“不——!”
他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悲吼,雙目瞬間赤紅,狀若瘋魔。
“是誰?!是誰殺了我爹!我要給爹報仇!我要殺了他們!”
他像一頭受傷的野獸,就要不顧一切地衝出去。
一隻手,卻如鐵鉗般,死死按住了他的肩膀。
“你父親用命換來的安寧,不是讓你去送死的。”
張雲淵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絕,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狠狠砸在張予德的心上。
“你要變得更強,強到足以守護你想守護的一切,才對得起他的犧牲。”
張予德渾身劇震。
他抬起頭,看著張雲淵那雙冰冷而平靜的眼睛,心中那股狂暴的怒火,竟被這眼神中的力量生生壓了下去。
他頹然跪倒在地,抱著那個冰冷的陶罐,將頭埋入其中,壓抑的、如同困獸般的嗚咽聲,在山林間久久回蕩。
張雲淵靜靜地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複雜。
予德師侄性子剛烈躁進,若留在身邊親自教導,難免會受自己影響,反而落了下乘。
他需要更極端的磨礪,在生死之間,才能真正將這份仇恨,鍛造成一把無堅不摧的利刃。
他心中已有了計較。
……
數日後,一處隱秘的聯絡點。
張雲淵以“雲道長”的身份,通過徐翔,緊急聯係上了趙方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