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在蜀西一處不起眼的鄉鎮裡,七歲的張楚嵐背著一個洗得發白的帆布書包,怯生生地走進了鎮中心小學的校門。
陽光正好,校園裡滿是孩子們嬉笑打鬨聲,充滿了勃勃的生機。
空氣中彌漫著粉筆灰和老舊木桌椅的味道,混合著青草的芬芳,構成了他此刻對“平凡”二字最具體的想象。
張楚嵐卻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將自己藏在人群的角落裡,努力不讓任何人注意到自己。
自從數月前,爺爺去世那晚的可怕經曆之後,他便被一個自稱是爺爺朋友的、名叫徐翔的男人帶離了家鄉。
徐翔對他很好,像親叔叔一樣。
但他總覺得,這個叔叔的身上,藏著很多秘密。
徐翔嚴格遵守著張雲淵的指令,將張楚嵐當作最普通的子侄撫養。
他從不向他透露任何關於爺爺、關於異人界的事情,也用一種近乎嚴苛的方式,禁止他動用任何與“炁”相關的能力。
“楚嵐,記住了。”
開學的前一晚,徐翔蹲下身,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嚴肅語氣對他說。
“從今天起,你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孩子。”
“你的任務,就是上學,寫作業,跟同學玩。”
“爺爺教你的那些東西,全都忘掉,一個字都不許再想,一招一式都不許再練,聽到了嗎?”
“在學校裡,有人欺負你,你就跑,跑不過就認慫,千萬不要跟人動手。”
張楚嵐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他似乎也真的忘記了爺爺去世那晚,那些手持兵刃的黑衣人,以及爺爺身上那衝天的金色光芒。
他的記憶,仿佛被一層厚厚的濃霧所籠罩,隻剩下一些模糊而又可怕的碎片。
他隻知道,自己不想再經曆那樣的事情了。
他隻想當一個普通人。
漸漸地,張楚嵐變成了一個有些“慫”,有些早熟,卻又無比渴望平凡生活的普通男孩。
他會因為考試得了第一名而偷偷高興一整天,也會因為被高年級的同學搶了五毛錢的零花錢而委屈地掉眼淚。
他努力地,將自己活成了這個小鎮裡,最不起眼的那一抹顏色。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看不到的角落裡,總有一道身影,如真正的影子一般,悄無聲息地守護著他。
是馮寶寶。
她履行著張雲淵交給她的那個簡單到極致的使命——
“彆讓他死了”。
她會藏在學校對麵的大樹上,看著張楚嵐上課、下課、做廣播體操。
她看到他被高年級的孩子推搡,看到他眼圈發紅卻不敢還手,隻是默默地看著,因為這並不會“讓他死了”。
她也會跟在他身後,看著他去小賣部買一包辣條,看著他跟同學在田埂上追逐打鬨,摔了一身泥。
她不理解這些行為的意義,但她知道,這是她的任務。
她像一部設定好程序的精密機器,忠實地執行著每一個指令,不多,也不少。
平靜的日子,並未持續太久。
一股甲申餘孽的暗流,始終在異人界的陰暗角落裡,如同附骨之蛆般,頑強地湧動著。
在湘西的一處深山老林裡,一個名為“三屍派”的小門派,其門中一位年過百歲、行將就木的長老,在某個月圓之夜,突然心血來潮,為自己卜了一卦。
這位長老,當年曾參與圍剿張懷義,卻半路逃跑,僥幸撿回一條命。
這些年,他修為儘廢,苟延殘喘,心中那份對“炁體源流”的覬覦,卻從未消減分毫,反而隨著大限的將至,愈發熾烈。
他燃起三炷以屍油浸泡過的黑香,跪在一個由無數細小指骨堆砌而成的詭異法壇前。
他耗儘自己最後的心血,以本命精魂為引,施展了門中早已被列為禁術的“三屍追魂術”,試圖推演出張懷義血脈的最後下落。
“噗——!”
隨著他最後一句咒文念畢,一口漆黑如墨的逆血狂噴而出,濺在法壇之上,發出“滋滋”的腐蝕聲響。
他的身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下去,仿佛被抽乾了所有的生命力。
卦象最終指向了蜀西。
一個模糊的地點,和一個七歲孩童破碎而模糊的影像,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
老長老眼中爆發出病態的狂喜,但隨即又陷入了深深的忌憚。
他深知,憑自己門派這點微末的實力,就算找到了那孩子,也無異於飛蛾撲火。
龍虎山天師府的雷法,他這輩子都不想再嘗第二次了。
巨大的貪婪與極致的恐懼,在他那即將熄滅的心火中瘋狂交織。
他本想將這消息高價賣出,換些資源了此殘生。
可轉念一想,自己已是風中殘燭,再多的資源也無力回天。
而那“炁體源流”,卻是傳說中“術之儘頭”,或許……或許能有逆天改命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