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那敲擊聲停了。
張之維長長地、緩緩地吐出一口氣,仿佛將胸中所有的權衡與顧慮都隨之吐出。
他再次抬眼時,目光已然不同,恢複了天師應有的那種深不見底的沉穩和一旦決定便不容置疑的決斷力。
“行吧。你這倔脾氣,幾十年了,一點沒變,跟師父當年一模一樣。”
他頓了頓,聲音清晰而有力,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之力。
“既然要管,那就不能小打小鬨。我就以天師之名,開一場‘羅天大醮’。”
張雲淵的眉梢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羅天大醮?”
龍虎山演武。
已經有數十年沒舉辦過了。
最後一次舉辦的時候,張懷義惜敗張之維,由此成就了下山曆練的心魔。
“對。”
張之維頷首,條理分明地說道:
“第一,明明白白地告訴所有人,張楚嵐是我龍虎山正兒八經的弟子,受籙在籍。
誰再動他,就是公然打龍虎山的臉,與我正一道為敵。”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給他一個堂堂正正回山認祖歸宗的理由和舞台。
名不正則言不順,有了這層身份,他往後想查什麼,都有龍虎山站在他身後。”
說到這裡,他略微停頓,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深遠的精光,緩緩伸出第三根手指。
“第三…也正好借著這個機會,瞧瞧如今這世道下的年輕一輩,都是些什麼成色。
風波既然注定要來,那就讓它來得更分明些。
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就知道了。”
張雲淵靜靜地聽完,緊繃的肩線終於微不可察地鬆弛下來。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並無褶皺的道袍,對著端坐於前的師兄,鄭重其事地行了一個道禮。
“多謝師兄。”
張之維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多禮,重新端起了那杯漸涼的茶,語氣恢複了平時的淡然,但那淡然之下,是仿佛能承載一切的厚重與力量。
“謝什麼。
路是你選的,人是你決心要護的。
往後若是出了什麼紕漏,捅了什麼婁子,可得你自己兜著。”
他呷了一口涼茶,目光投向窗外那永恒翻湧的雲海,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絲幾不可察的歎息。
“我隻希望那孩子…彆辜負了你今日的這份苦心。”
張雲淵也轉過身,與他並肩望向窗外。
雲海之下,是萬丈紅塵,是即將被卷入漩渦中心的年輕身影。
他的目光穿透雲霧,異常堅定。
“我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