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山,天師府。
晨鐘悠揚,穿透薄霧,回蕩在群山之間。
羅天大醮的開幕,如同一塊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將整個異人界的目光都吸引到了這座千年道教祖庭。
觀戰台上,早已是人頭攢動,各派掌門、名宿耆老濟濟一堂。
張雲淵尋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神色淡然,仿佛眼前這場關乎天下格局的盛會,與後山的一場雨、一陣風並無不同。
他身旁,一位身著暗紅色唐裝,精神矍鑠卻已兩鬢染霜的老者,正端著一杯熱茶,目光時不時地落在他身上。
那眼神裡,混雜著久彆重逢的欣慰,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看待“非常之事”的驚奇。
來人,正是四家之一,陸家的家主,陸瑾。
他與張雲淵是舊識,陸家壽宴的時候就見過,後來無根生約各大正道相談龍虎山,他們也有幾麵之緣,深知這位龍虎山小師弟的不凡。
時隔數十載春秋,自己已是年華老去,而對麵之人,卻依舊是當年那副清俊少年模樣,眉眼間的淡然分毫未改,仿佛歲月洪流獨獨在他身邊繞道而行。
陸瑾放下茶杯,終是輕歎一聲,語氣中帶著真誠的關切與毫不掩飾的感慨,低聲道:
“雲淵老弟,數十年彈指而過,故人風采更勝往昔,反倒是我這副老骨頭,都快認不不出自己了。
你這些年……是尋得了真正的長生之法?”
張雲淵聞言,抬眼看向陸瑾,目光溫和,其中也有一絲見證時光流逝的複雜情愫。
他微微搖頭,聲音平靜而懇切:
“陸兄說笑了,‘長生’二字,重若千鈞,豈是易事?
不過是機緣巧合,偶有所得,暫且避過了皮相之衰罷了。
倒是陸兄,一生光明磊落,‘一生無瑕’四字,才是真正淬煉心性的不朽之功,讓我佩服。”
陸瑾聽得此言,尤其是那句“一生無瑕”的由衷讚許,心中不禁一動,既因老友的認可而慰藉,又因這非比尋常的境遇而愈發感到麵前的張雲淵深不可測。
他清楚,這絕非簡單的“駐顏有術”,而是生命層次已然不同的體現。
他不再追問,隻是舉起茶杯,鄭重道:“能再見到故人安然,便是喜事。請。”
張雲淵亦舉杯示意,一切儘在不言中。
“當——!”
一聲悠揚的鐘鳴,宣告著三十二強賽的正式開始。
觀戰台上的議論聲漸漸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下方那座巨大的主擂台。
張雲淵的目光,也隨之落了下去。
擂台之上,張楚嵐正一臉百無聊賴地打著哈欠,在他對麵,則站著三個看起來頗為精悍,但眼中卻難掩緊張的年輕人。
那是附近三個小門派的弟子,僥幸通過了海選,卻在第一輪就撞上了張楚嵐這個如今異人界風頭最盛的“話題人物”。
三人自知不敵,卻也不願就此放棄。
他們來之前便已商量好,此戰不求勝,隻求能逼出張楚嵐幾分真本事,消耗他一些體力,也算是為後麵那些真正的頂尖高手鋪路,順便在天下同道麵前,露個臉,揚揚名。
“幾位,準備好了嗎?”
負責主持的龍虎山弟子高聲問道。
那三名弟子對視一眼,齊齊抱拳,擺開了架勢,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請賜教!”
反觀張楚嵐,依舊是那副沒睡醒的樣子,他甚至還伸了個懶腰,對著台下的觀眾席,懶洋洋地揮了揮手,像是在跟自家的粉絲打招呼。
“當——!”
又是一聲鐘鳴,比賽正式開始!
那三名弟子幾乎是同時發力,呈品字形,從三個方向朝著張楚嵐合圍而去,打算以最穩妥的方式,先將他困住。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衝到近前的瞬間。
所有人都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
張楚嵐,這個被無數人關注,被認為是此次羅天大醮最大黑馬的年輕人,麵對三人的合圍,竟是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他隻是慢悠悠地,在擂台的正中央,一屁股坐了下去。
盤著腿,雙手搭在膝蓋上,閉上眼,一副“你們隨意,我先歇會兒”的欠揍模樣。
整個觀戰台,瞬間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死寂。
所有人都傻了。
那三名正氣勢洶洶往前衝的弟子,更是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猛地刹住了腳步,呆呆地看著那個坐在地上,仿佛已經入定的張楚嵐,腦子裡一片空白。
這……這是什麼路數?
輕視?挑釁?還是……有什麼陰謀?
“這小子……在搞什麼鬼?”
陸瑾的眉頭皺成了個“川”字,他活了這麼大歲數,見過狂的,沒見過這麼狂的。
張雲淵的嘴角,卻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玩味的弧度。
這小子,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