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雲淵微微頷首,目光落在他身上,似笑非笑。
“你這身功夫,已經摸到了幾分‘天人合一’的門檻,不錯。”
王也心中猛地一跳,一股寒意瞬間從尾椎骨竄上了天靈蓋。
對方竟隻憑一眼,就看穿了他功法的根底!
他連忙低下頭,更加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
“晚輩愚鈍,隻是僥幸得了一些傳承,胡亂修煉罷了,當不得前輩誇讚。”
“風後奇門,亂金柝,金木水火土五行生克,再往上,便是那神鬼莫測的‘撥轉四盤,掌控時空’之法。”
張雲淵沒有理會他的謙辭,隻是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聲音裡帶著一絲淡淡的懷念。
“此術,不敬神,不禮佛,以自身為天地,以心念為規則。
能悟出此等驚世駭俗之法的人,是個真正的天才,也是個真正的……瘋子。”
王也聽得渾身劇震,額角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對方不僅看穿了他的功法,甚至連風後奇門最核心的法理都一語道破!
這等眼界,這等見識,早已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範疇。
“前輩……您……”
他張了張嘴,想問些什麼,卻又不知該從何問起。
張雲淵轉過頭,看著他那副驚駭的模樣,忽然笑了笑,那笑容裡,帶著幾分看透世情的滄桑。
“不必緊張。我與你師門,也算有些淵源。”
他抬起頭,望向天邊那輪清冷的殘月,聲音變得有些悠遠。
“算起來,該是幾十年前了吧。
那時候,你師父雲龍道長恐怕都還沒上山呢。”
“我曾在武當金頂,與此術的開創者,周聖,坐而論道,整整一夜。”
“我們從《道德經》聊到《陰符經》,從太極兩儀聊到奇門遁甲。
那是個很有趣的人,想法天馬行空,不拘一格,總能說出些驚世駭俗的道理來。”
“我至今還記得,他當時指著天邊的雲,笑著對我說,‘你看這雲,聚散無常,所謂天道,亦不過如此。人若能將自身化為天地,又何須敬畏這天地?’”
張雲淵說到這裡,輕輕地歎了口氣,聲音裡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悵然。
“一晃眼,竟已是百年光陰。”
“當年的故人,早已不知所蹤。
這門驚世駭俗的奇術,卻終究是傳了下來。”
轟——!
這番話,每一個字都像一道九天玄雷,狠狠劈在了王也的識海之中,炸得他頭暈目眩,神魂俱顫!
幾十年前?
與風後奇門的開創者周聖真人,坐而論道?
一晃眼,已是百年光陰?
王也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容顏清秀,看起來比自己還要小上幾歲的小師爺……
隻覺得自己的世界觀在這一刻被徹底顛覆,然後被一隻無形的大腳反複碾壓,踩得粉碎。
他下意識地在心裡算了一下。
幾十年前,那是民國。
百年光陰……
那眼前這位前輩的真實年歲,豈不是……
一個讓他頭皮發麻,幾乎要當場奪路而逃的恐怖念頭,在他心中瘋狂滋生。
他看著張雲淵那張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平靜的側臉,看著他那雙仿佛沉澱了無儘歲月,早已看遍了滄海桑田的深邃眼眸。
他終於明白,自己今夜,到底遇到了一個怎樣……不可理喻、不可揣度、不可想象的……
怪物。